投資交易型網絡詐騙案件的電子證據分析*

王寧 龔德中 湖北警官學院

引言

網絡詐騙通常指在互聯網上用虛構事實或者隱瞞真相的方法，對網民實施遠程非接觸式騙取公私財物的行為。常見的網絡詐騙有資費代扣、賭博博彩、身份冒充、虛假兼職招聘、金融理財、網游交易、虛假購物、信用卡詐騙等詐騙形式。2017年，模仿熱門游戲的釣魚網站成為詐騙分子的新寵，全民吃雞、騰訊DNF游戲、絕地求生等網絡游戲被釣魚網站模仿，社交平臺（QQ、微信等）成為訂機票詐騙、賣茶女類詐騙、售賣搶紅包軟件、紅包騙局、信用卡提額詐騙等主要的作案現場。2018年金融理財詐騙因其舉報數量最多、人均損失最嚴重，已成為“網絡詐騙之王”[1]，其中尤以投資交易型金融理財詐騙居多。

投資交易型金融理財詐騙犯罪以互聯網為主要犯罪傳播媒介，由于其犯罪的主要行為、環節發生在互聯網上，充斥著各種電子證據。若對電子證據處理不妥當，會給案件的偵查、取證、定性帶來障礙，如對電子證據源的缺失提取和對證據分析的不足會帶來證據鏈的不完整，使得案件中的犯罪嫌疑人員得以逃脫打擊處理，也會造成偵辦案件的投入大、產出少，形成對偵查資源的牽制。在國內，目前關于投資交易型金融理財詐騙犯罪的研究文獻主要集中在犯罪的打擊、防范、治理對策探討中[2]，而從辦案實務角度對該類案件電子證據的研究和應用，如偵查人員如何快速確定電子證據源、如何分析電子證據等則處于探索狀態。本文以筆者作為電子數據國家司法鑒定人參與幾起投資交易平臺網絡詐騙案件的電子證據司法鑒定為基礎，試從學理理論上歸納該類案件的電子數據源遴選和證據分析方法，以期為該類案件的電子數據研究和應用提供一定的參考借鑒。

一、電子證據源

圖1給出了投資交易型金融理財網絡詐騙案件的作案過程，其中實線顯示了信息流程，虛線顯示了資金流程。由圖1可知，理財投資公司依托平臺技術支撐服務商、數據運行商搭建投資交易平臺和維護數據管理，通過夸大收益、隱瞞風險的方式吸引投資者在該平臺上開展貴金屬、原油、農產品、外匯、大宗商品、股票和期權等的交易，以操作假平臺的運作（坐莊）來賺取投資者錢財而實施詐騙。

（一）投資者

投資者分為兩類，一類是投資詐騙公司通過社交平臺（QQ、微信、微博等）吸收的投資者，也稱散戶，另一類是運營中心通過社交平臺等方式吸納的投資者。投資者潛在的電子證據源包括投資者手機、電腦主機或移動存儲介質等終端設備。電腦或移動存儲介質中可能存儲有交易平臺培訓PPT、Word文檔宣傳資料、投資者交易記錄的截圖照片等電子證據。手機中可能存儲有投資者的交易記錄、交易賬號、網銀入金記錄、與操盤師/分析師喊單建倉的聊天記錄，與平臺客服人員關于入金、出金方面的聊天記錄等。

（二）運營中心

也稱為代理商或會員單位，是指在投資交易市場上推廣某公司產品，通過開拓投資者并協助投資者開展投資交易，根據投資者的成交量而賺取服務費的群體。運營中心潛在的電子證據源包括涉案運營中心相關人員的手機、電腦主機或移動存儲介質等終端設備。電腦或移動存儲介質中可能存儲有下屬會員姓名、身份證、聯系電話等名單信息，會員在平臺上的交易信息，投資者的出金及返傭金額信息，平臺給予運營中心的代理返點表等信息。涉案手機通信中可能存儲有運營中心與下屬會員之間入金、出金的資金聊天信息，與平臺客服人員的通信聊天記錄，會員之間的網銀轉賬信息等。

（三）投資交易平臺經營者

目前許多理財投資平臺經營者并沒有能力搭建平臺及進行相應的數據維護，其投資交易平臺的建立依托于技術支撐服務商，數據的管理和維護依托于數據運營商。作為管理和操縱投資交易平臺的經營者，其潛在電子證據源有涉案手機、電腦主機、移動存儲介質。涉案電腦主機、移動存儲介質中可能存儲有一是從投資交易平臺服務器數據庫中下載的產品點差表、交易手續費表、代理返傭表、交易品種表、申請在線開戶表、代理商基本信息表等；二是公司的營業資質、相關批文、投資計劃書、產品介紹、公告信息、營業執照、開戶許可證、機構信用代碼證等資質文件；三是對投資交易平臺操作的日志記錄，如對平臺網站的訪問日志等信息；四是電腦主機版QQ或微信等發布的通知信息，客服人員與運營中心、投資者之間的聊天記錄等。涉案手機通信中可能存儲有涉案的用戶信息、圖片照片、視頻錄音、通話記錄、聊天記錄、郵件等與案件有關的信息。

（四）技術服務提供商

主要指投資交易平臺技術支撐和數據運營服務的提供者，技術支撐提供商提供平臺交易軟件的開發或租用、交易網站的制作，數據運營提供商為投資交易平臺提供數據管理等服務。技術支撐提供商潛在的電子證據源有交易軟件開發設計電子文檔、軟件程序源代碼、數據庫設計方案電子文檔，以及涉案手機中可能含有該交易平臺軟件開發的若干聊天信息。數據運營提供商潛在的電子證據源包括托管服務的空間、主機、帶寬等出租服務信息，以及數據存儲、備份、交換等服務信息。

數據運營提供商管理的服務器數據庫存儲有核心的電子證據源，有效的電子證據包括但不限于投資者注冊登記信息表、代理商基本信息表、資金賬戶開戶表、交易品種表、結算表、提款表、客戶交易信息表、產品點差表、交易手續費表、代理返傭表等，另外網站服務器日志也是一個豐富的電子數據源。

二、電子證據分析

（一）詐騙過程分析

通過投資理財公司在社交平臺發布的電子證據內容，投資者與交易平臺分析師或客服人員、與運營中心之間的交互信息，以及投資者以QQ截圖或微信截圖存儲的聊天記錄，投資者的資金出入、交易記錄、網銀入金記錄等電子證據內容來分析其詐騙過程，如圖2所示。

（二）投資交易平臺分析

通過對網站的檢測、出入金速度、資金通道、返傭返點差手續費的分析，判斷該投資交易平臺的網站是否有監管號、出入金是否正常、交易資金是否有保障性，以及投資平臺的返傭返點差手續費的計算方式，為投資交易平臺的定性判斷起到輔助支撐作用。

（三）涉案金額統計及其它

在網絡詐騙案件中，數額標準或情節標準與該案件是

[3]否構成立案和定罪量刑有直接關系。在具體辦理投資交易平臺詐騙案件中，可根據案件的不同需要，從數據庫中選取資金開戶賬號表、資金交易信息表、結算表、提款表、交易手續費表、代理返傭表等不同的表，并提取對應客戶編號、賬號、金額等字段數據，多維度地進行涉案金額及人數統計。

投資交易平臺網站日志記錄著投資者或運營中心訪問的IP、訪問時間、訪問形式及是否訪問成功等信息。另外，在能獲取投資交易平臺網站源代碼的情況下，一是可以通過對資金流向、出入金方式、交易手續費比例設置等模塊中的源代碼分析，進一步明晰該平臺運作模式；二是搭建本地運行網站模擬該投資交易平臺的運作，通過對資金進出、刷單時間、交易量等模擬操作，分析該平臺是否有可控制修改后臺數據的功能，以及是對賭還是對沖方式運作。

三、案例應用

（一）案情簡介

2018年11月，湖北某縣警方接到某女士報警稱，她在一網絡交易平臺進行原油、農產品等交易，先后損失數十萬元，懷疑自己可能被騙。警方接警后立刻展開調查，經過一個多月的偵查，成功鎖定了以黃某某為首的平臺交易詐騙犯罪集團，警方在2019年1月調集多名警力對該犯罪窩點實施抓捕，現場扣押涉案電腦、筆記本電腦和手機若干。根據案件需要，委托湖北某鑒定中心進行電子證據的司法鑒定，限于篇幅，本文僅概述該案中的運營中心實施詐騙過程的電子證據分析。

（二）證據分析

1. 數據提取

使用FL-800取證塔對涉案電腦主機硬盤、筆記本電腦硬盤、移動存儲介質數據進行鏡像提取，使用手機取證軟件DC-4500對若干涉案手機進行數據提取。

2. 數據遴選

由于提取的電子數據數據量大種類多，數據間關系復雜，需要從眾多豐富的電子數據中遴選出有價值、有關聯的電子證據用于推理分析問題。本案選取運營中心涉案主機硬盤中存儲的與交易平臺相關的文檔、運營中心負責人及分析師等核心成員手機聊天記錄，以及部分受害者手機存儲的圖片、表格、文檔和聊天記錄等。

3. 證據分析

本案以運營中心與投資者交互的信息流展開實施詐騙過程的電子證據推理分析，如圖4所示。

4. 分析結果

該運營中心直接從黑市上購買QQ群發展潛在投資者，在QQ群中投放夸大收益、隱瞞風險的投資信息，對于有意向的投資者，運營中心工作人員以分析師和專員的身份利用QQ和微信聊天工具向投資者發送模擬盤軟件的盈利操作、代理商配資等技術指導，騙取投資者信任，誘騙其開戶，并私自管理部分投資者資金，代客理財，賺取返傭費及其它與投資交易平臺簽訂的利潤分成。

四、結語

在偵辦投資交易型網絡詐騙案件的實踐中，基層公安會遇到兩個問題，一個是獲取的電子證據源不足，導致不能有效地支撐構筑有價值的電子證據分析；另一個是電子證據源豐富和多源，但數據量大、種類繁多、關系復雜，出現如何選擇電子數據進行證據分析的問題。因此，在投資交易型網絡詐騙案件中，科學高效地開展電子數據源和電子數據證據體系的確定，圍繞該類案件特征使用科學的方法分析電子數據，構建完整證據鏈，獲得有證明力的證據分析結果，將對投資交易平臺的定性判斷和案件的定罪量罰起到關鍵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