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北極熊和鏡子（外一首）

葉申仕

天氣預報提醒我，而非媽媽

“今夜最長，早點回家”

現在我在冬至午夜的浴鏡里

點燃能找到的唯一的紅蠟燭

（一年中黑暗最多的日子

我的屋子卻停電了）

——清洗一張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臉

燃燒影子的燭火猛然搖曳

我知道被偷走的一小段白晝

正憑借日夜交替時瞬間彎曲的時空

潛入鏡中，拔快了我體內的鐘

讓我在四只眼睛近乎審判的對視中

頃刻間過完自己的四季

在紅淚水流干之前

在風雪夜豢養的北極熊

從身后撲上來之前

我將推開虛掩的玻璃門，從幻象的背面

逃回一張單人床上輾轉

空抱于一種虛構的溫度

你是我愛情詩中唯一的錯別字

你后來是否進入那片密林

是否在橡樹與橡樹之間

重新蕩起秋千

現在應該有一只松鼠坐在上面

啃食一枚青澀的堅果——

那時我們沒有保持平衡的大尾巴

尚不能穩住內心的搖晃

你送我的那本愛情詩選

遺落樹底。封面掉滿腐爛的漿果

被糖誘惑，紙上冬眠的螞蟻已經醒來

除了一只死去的，躺在樹墩的年輪里

它是整本詩集中唯一的錯別字

是否記起將密林一分為二

的小河？總在嚴肅的雪中封凍

又在春天里決然向東奔流

并且永遠向東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