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馬人（外二首）

蘇友仁

一個腳跡一個窩

才到山頂又下坡

過新山，到大灣

山風茅草黃，河底石頭亂

說不盡情長意短

鵝脖子，就是讓禮舍江掉頭的地方

收攏南山馬

肩披西下暉

江內江外，南北相向

好一個隔江相望

只一望就是千年時光

再一望就是遠古過往

黃天厚土

馬幫鈴響

馬道山的旱煙鍋味還未散去

老虎山的水煙筒上胡茬松軟

山一程，水一程

我是轉山轉水的趕馬人

這一路，風雨兼程話滄桑

這一生，丈步行云取心經

說話的石頭

酒館旁的清香樹

醉了的人都圍著它施肥

活生生給醉死了

后來，人們立起一塊石碑

就在昨晚

還有人抱著它說了一夜的話

低言軟語的勸慰

四月的雨一樣溫潤

我想，用石頭縫合的傷口

會不會長出苔紋一樣的疤

老黃歷

讀自己的文字，如逝去光影里的遺言

有一段留在腹部，落在小滿之前，

糯米花開滿墻

一定要在某個角落弄一點聲響，竹節破裂般

陽光貼著葡萄架，把心事晾干

鎖一束午后昏昏欲睡的時光

空一段留白給楊柳岸

月光清瘦，一段惆悵被影子拉了很長很長

薔薇花，在塵世中搖晃

風翻著枕邊的扉頁

翻過去，又合上，黃歷般泛黃

它哪懂我，有些舊事，如讀經書

我在等一個塔羅牌無法預知的日子

或是秋雨初停，或是月光皎潔

燈下，誰拿起那枚針，細細縫合

那遺忘在山水城池里的那一抹深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