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太陽的地方

徐永春

當忙碌太久，會渴望一種放逐。攜著故事看風景，會發覺世間風景都為你敞開心扉。

每一個地方都有一段或幾段相關的歷史，來湯谷的人，追尋的自然不是小橋流水、煙波浩渺的景象。趕赴湯谷的行程，就像趕赴一場未了的心愿。這心愿源自我高中時看過的一個電視節目，不算太遠的距離，經過十多年的等待，才抵達這個找回太陽的地方。我不禁感嘆，一切相遇，也許是時機的巧合，也許是命運的安排。

仿佛天生就喜歡懷舊，也就喜歡探尋隱藏古老傳說的地方。說不清楚，當一個十多年來都想去的地方展現在眼前，算是初次遇見還是重逢？清澈的壩達河里，有細碎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漏下來，輕輕撫摸水中的漣漪。遠古的故事在時光中傳唱，溫柔的河水仿佛清楚地記得過往的一切。還有壯鄉特有的水車，在生命里逐漸鮮活。

摸摸樸素的板壁，看看煙熏火燎的臘肉，苔蘚依附的墻角，呈現墨綠色的舊痕。古樸的舊物，清透的河水，渺遠的想象，解開這些斑駁的記憶，你會覺得，湯谷的一切，都帶有壯族的風情。

樹枝在風中輕舞，輕盈的身姿妙曼著，流散的云彩沒有規律地變換，木水車轉呀轉，仿佛唱著古老的童謠。走在湯谷村，靜靜感受這個壯族村子樸素的風味與格調，回味壯歌的意韻，無論懷著怎樣平常的心境，都會被空氣中彌漫的風情感染。

人們常說，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是注定的，淌過時間的河流，只有在恰當的時間，我們才能抵達夢中的地方，就像這十多年的時間，我去過許多不一樣的地方，不曾駐足，也許丟落一些沉浮的細節，但每一個，都好像在恰好的時間抵達。

湯谷的確是獨特的，它靜默在北回歸線上，以開天辟地的滄桑為底蘊，又以喀斯特的頑固為背景，樸實而有韻味，風情而不嫵媚。時光之于這里，不過像鐘擺般走過一圈又一圈，千萬年前演繹的神話，滄海桑田之后還能代代傳唱。

流水的脈絡是文化的脈絡，是歷史的脈絡，也是民族發展的脈絡。壯家人臨水而居，有水的地方就有炊煙人家，那清澈的河水，流溢著澄澈的鄉情與甘甜的生活，一點一滴地滲進壯家人的血脈中。看星羅棋布的田埂阡陌，曲水流觴，一個地方厚重的文化底蘊，因水福澤，享賦盛名。

雨中漫步，踏出妙不可言的閑情，壩達河邊，潺潺著無名的情緒。田里的稻谷兀自金黃，地里的甘蔗無聲汲取雨水的養分，這個時候，村子如此干凈，天空那么澄澈。流水碾過時光的長廊，一代又一代壯家子女在這里繁衍生息。

陽光追尋的影子拉長，一枚葉子飄落在眼前。初秋的風已略帶涼意，偶有落葉稀疏地飄落，一縷陽光將我的心事拉得好長，我在尋找一棵榕樹，一棵同樣記錄湯谷繁衍的大榕樹。

站在壩達河邊，聽著時光流淌的聲音，湯谷的人文歷史，湯谷的風情故事，湯谷的命脈源泉，都是從它開始的。這是靈秀之水，它養育了一代代湯谷人，洗滌著湯谷人的靈魂。拾級而上，向著萬民潮涌的方向走去，想著平臺之下，記錄著一代又一代壯家朝圣的靈魂，她們身著盛裝，凈身齊歌，用簡單動聽的曲調傳頌祖先的付出和美德，年年復年年，仿佛與曾經的某段時光交錯，外界對她們不曾產生影響，又與許多擦肩而過的身影相撞。

那些唱著古歌的壯家女人，美妙的歌聲，唱著過去，似乎也唱著現在和未來，純凈的曲調回蕩在這方山水之間，穿越時空的震撼，讓聞者意猶未盡，似乎捕捉到一些過去的影子和腳印，重構出一些過往的片段，久久不愿離去。

歷經無數風雨飄搖的壯家人，看罷人間興衰榮辱，卻依舊重復、傳承著不變的敬仰。太陽遙掛天空，綻放耀眼的光芒，讓世人產生無數猜想。此刻，我用笨拙的話語寫下關于湯谷的三言兩語，我知道，無論我如何絞盡腦汁，都不能完全描繪它所有的美。青蔥的山林，碧綠的田野，流淌的溪水，嶄新的民居，幸福的笑容，這個富有民族特色的美麗畫卷，這個找回太陽的地方，叫湯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