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和閑的追求

大部分人的日常生活就是一個字：“忙”。我也毫不例外，一天到晚忙得暈頭轉向，不知不覺就忙到了五十多歲，驀然回首才發現自己開始變老了。那首秋褲大叔的《一晃就老了》，直接就把我唱到了淚崩：

“不知道何時鬢角已染霜，不知道何時顏容已滄桑……一瞬間發現人生太短暫，一瞬間發現路不再漫長……怎么剛剛懂得路該往哪走，怎么還沒走到就老了……”

我們常常很忙，但卻不知道為什么忙，有一種被生活和工作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忙完后不是產生成就感，而是產生挫折感，就像用竹籃子打水，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有留下幾滴水。

有一天晚上，當我孤獨一人坐在月光下的樹林里沉思，突然意識到真正有效的歲月來日無多了。就算我能夠活到一百歲，但身手靈巧、思維活躍、青春猶存的歲月最多也就到八十歲吧。如果自己老到了沒有思想、沒有期待、沒有行走世界的身體，老到了天天坐在太陽底下打瞌睡犯糊涂的地步，那就算活著也沒有什么意義和質量了。按照日子計算，到八十歲也就是不到八千天了。因此，無論如何要把每一天過好，讓每一天都過得值得回味，過得有意義。

首先我知道，忙是不可避免的，關鍵看你忙什么，忙的是不是有意義的事情。因此，我自己對忙的事情做了一個分類：忙得有意義的事情，不得不忙的事情，忙得沒有意義的事情。我把最后一類事情盡可能屏蔽掉，把不得不忙的事情盡可能交給別人去忙，自己盡量做忙得有意義的事情。其次，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忙，而是讓自己閑下來，空出來。閑下來空出來并不是無所事事，而是為了讓生命充實起來，做更多的寧靜致遠和頤養身心的事情。

我本來就有忙里偷閑的本領，在繁忙的空間閱讀、行走、寫作、思考。現在我希望把“閑”擴大，故意“閑”得更多一點。比如我會在完全忙碌了兩天之后，把完整的一天空出來休整自己，或者在一天的忙碌中故意空出兩三個小時來，讓自己的身心得到放松和滋養。這一想法從幾個月前開始實施，已經有了不錯的成果。我不再盲目去忙，而是有計劃有重點的去忙，我也不是被動的閑，而是有計劃有重點地去閑，或者在忙與閑之間靈活切換和調整。

前陣子北京一場大雪，雪景極美，本來那天上午應該在辦公室開封閉辦公會，我調整思路，把與會成員直接拉到頤和園，去踏雪賞景兩個小時，然后在古色古香的安曼酒店和大家一邊喝著香茶，一邊看著外面的雪景開會，依然圓滿完成了會議議程。這是把忙和閑結合起來的很好的例子。還有一次在重慶，白天忙了十幾個小時，到晚上回到賓館本來應該繼續處理郵件，但我信步走到了江邊的洪崖洞，在火鍋飄香、人聲鼎沸的熱鬧中，放松了兩個小時，也讓身心更加舒暢。把工作和生活結合起來，把緊張和放松結合起來，把工作的意義和生命的熱情結合起來，才會覺得我們生命中過去的每一天都是有意義的。

2020年，我沒有寫新年決心書，也沒有寫新年計劃。原來每年都寫，但寫的計劃從來沒有真正完成過。到我這個年齡，其實從內心已經知道什么該追求，什么不該追求，什么是對我們的人生更加有意義的事情。盡管不寫計劃了，但我對自己的2020年依然提出了一個要求，要求我的每一天都必須值得紀念和留戀，值得自己回味。這可以是讀了一首美好的詩，聽了一首動人的歌，讀了一本有意思的書，見了一個值得見的人，或者看到了滿天繁星，或者看到了皓月當空。當然還有很多可能讓你心動的其他東西。事情不求偉大，但求充滿人性和溫馨。

我希望以后的歲月，忙出意義，閑出情義，讓歲月在忙碌和閑暇之間，開出拈花微笑的境界。

俞敏洪

作者系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