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對得起戈恩嗎？

陳言

比普通日本人矮不少的卡洛斯·戈恩，1999年從法國雷諾汽車公司空降到日產公司的時候，沒有人期待他能做出驚天駭地的大事。但在過去的20年，戈恩讓日產起死回生，甚至還謀劃過成立一個有1500萬臺產銷能力的國際汽車集團，其產銷能力要大大蓋過德國大眾的1083萬臺，更在豐田的1059萬臺之上。

更讓人刮目相看的是，戈恩于2019年12月29日成功逃出日本，飛到了9000公里外、與日本沒有引渡關系的黎巴嫩，并在2020年1月8日晚，召集包括日本媒體在內的多國媒體開了兩個半小時的記者會。戈恩表示，不會回日本接受法院的質詢。所以，厘清他自己的嫌疑已經無從談起。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戈恩因日產成名，最后在日產像扔一條用過的油膩膩的抹布一樣拋棄他的時候，他就從偉大的企業改革者、世界汽車行業的指路人，變為損公肥私的貪婪職業經理人、一個被日本政府通緝的罪犯。

至于沒有了戈恩的日產會怎樣？人們看到的是，公司內部再度陷入極度混亂，汽車銷量難以擴大，股價在過去一年里是世界主要汽車企業中下跌幅度最大的一家。再給日產20年時間，能達到戈恩在任時的產量、利潤嗎？日產比誰都知道，這絕對做不到。

戈恩疑案給人留下了諸多看點，這里僅拎出三個：

第一，日產的內部抗爭，能否通過企業自凈機制獲得暫時的平衡？戈恩進入日產前，日產工會領導人之霸道，能嚴重影響日產的經營。日產連年的虧損，讓企業瀕臨破產邊緣，但內部抗爭也依舊不斷。遠來的和尚會念經，當時日產高層借助戈恩的空降，將權力全部交付給他，讓日產實現了V字形的起死回生。這也帶來了戈恩的獨裁。這種新的獨裁也只有通過內部抗爭的方式才能最終剔除?？範幨侨债a內部行動的主線，自凈機制似乎從來沒有確立過，現在也依舊如此。

第二，汽車企業的聯合能否為各國政府所承認？戈恩犯的最大忌諱，恐怕在汽車集團的組建上。本來，接受雷諾對日產伸出的救援之手，對日本來說是無奈之舉。等日產強大之后，向持有日產43%股票的雷諾輸送利益時，日本政府的臉色就忽然變得不好看了。戈恩之后又把手伸到了經營相當困難的三菱汽車那里，拼湊了一個雷諾-日產-三菱汽車集團，甚至想過將意大利的菲亞特等也吸收進來。這樣的企業集團和大眾、豐田不同，讓所有國家都預見到了戈恩今后將不會聽話。

第三，日本司法保持著無紕繆特點，一旦被檢察廳尤其是特別搜查部（特搜部）盯上，定罪率為99.4%。戈恩被捕有罪該是板上釘釘的事。如果不及時脫逃，終生在日本監獄里度過該是定論。日產的財務制度可能很爛，但還沒有爛到不用簽字就能讓數億日元的財產轉移到某個個人頭上的地步。那么，董事會的決定是否具有法律效果？如果被特搜部盯上了，這樣的董事會決定，也可以成為戈恩損公肥私的罪證。

關于日產的內部抗爭，日本媒體也做了一些報道，但日本司法中存在的問題，不是日本媒體、日本國民敢碰的。戈恩疑案最大的看點在于，將司法無紕繆問題大白于天下。日本追究戈恩個人問題之前，必須對其司法特點作出明確的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