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飛
(安徽財經大學 安徽 蚌埠 233030)
合同僵局是指在一個長期的合同履行中,因為合同一方出現了較為重大的經濟變化,導致其無法繼續履行或者繼續履行將出現顯失公平而主張提前解約合同,而對方拒絕解除合同的情況。當一個合同出現了難以繼續履行,非違約方拒絕解除合同且各方當事人就合同之后的效力發生爭議的時候,此時合同僵局出現。
法院在實際審判中一般不會直接承認違約方具有正當的合同解除權,但是如果在合同僵局的前提下,法院則可能承認違約方享有解除權。如,在“劉偉與重慶華耐樂居建材有限公司秦藝合同糾紛案”中,審判法院認為,“守約方當出現前述規定的情形時,其選擇違約責任的方式受到了限制,即不能選擇繼續履行,只能選擇損害賠償。既然守約方不能選擇繼續履行,則表明違約方在這種情況下可以請求解除合同,但必須承擔違約責任。”我們可以在《合同法》中看出,第94條關于合同解除的規定中,并沒有賦予違約方具有法定的合同解除權。但是,在現實的審判活動中,違約方在合同僵局的前提下,可以通過向法院提出訴訟,由法院通過司法裁判的方式來解除合同。因此,可以看出我國并沒有法定賦予違約方的合同解除權,只是通過司法裁判的方式來是身處合同僵局的違約方脫離合同。
之所以要擺脫合同僵局的存在,是因為合同僵局的情況下,會存在誠實信用風險和資產利用率降低的可能性。所以,法院在往往為了多方的利益,會通過裁判的方式來終止合同僵局。
誠實信用風險是指非違約方為了某種不正當的利益,通過拒絕解除合同的方式來使合同陷入僵局。這是利用法律的便利來達到法律不允許的目的,自然也是法律所不允許的。如果法律任由非違約方如此行權,必然會造成多方利益上的不對等。資產利用率降低是指在陷入合同僵局的時候,因為合同的無法解除,導致合同各方的資產長期擱置,原則上是社會財富的損失。同時,因為陷入合同僵局,帶來的也會有交易費用的提高。
因此在法律并沒有直接賦予違約方法定的合同解除權的前提下,為了打破合同僵局帶來的種種不利后果,法院會通過采取司法裁判的方式來解除合同,使得避免誠實信用風險和經濟損失的風險的發生。
從各國的司法實踐中看,基本普遍認同在合同的履行中,非違約方具有合同的解除權。但是,對于違約方而言,能否直接賦予其法定的合同解除權存在爭議和分歧。德國民法中規定合同的法定解除權和約定解除權,但是法律明確規定的解除債務關系的類型包括:債務人不履行或不依約履行給付,債務人違反附隨義務,債務人履行不能,以及情勢變更,這些解除權都只能由債權人主張。從這即可看出,德國民法原則上只規定了債權人享有法定合同解除權。英美法也同樣如此。
我國《合同法》第94條規定了多種法定解除權,其中當事人因不可抗力導致合同違約,致使合同無法履行的情況時,規定了當事人具有合同的解除權。而這里的解除權并未明確規定是由何方當事人提出。通說存在兩種觀點,一種是認為這里的“當事人”僅指非違約方當事人。另一種觀點則是認為,這里的“當事人”可以是各方當事人,而不僅僅是非違約方當事人。之所以有差別,究其根本是在于,對于前種觀點的支持者更加注重在民事活動中誠信原則的堅持,其更加希望在交易活動中具有一個明確的預期。持后者觀點的人更加注重“經濟效益”的成分。
筆者的觀點是,堅持誠信原則作為合同實踐的最主要原則,同時兼顧效率原則。一來是,實踐中經濟活動瞬息變化,如果無法做到嚴守合同的可預測性,那么就有可能會帶來巨大的道德風險。任何一方的當事人在預測繼續履行會帶來利益上的損失從而主張自己的顯失公平,即享有違約方法定的解除權,勢必會帶來社會交易體系的不穩定性,也會讓正常的交易安全和交易秩序受到威脅。二是,如果堅定秉持合同的解除只能由非違約方行使,那么可能非違約方會利用法律的漏洞來獲取非法的利益和阻礙正常的交易活動。所以,在陷入合同僵局的情況下,雖說不能允許違約方直接行使解除權來解除合同,但是可以允許違約方通過向法院申請裁判的方式來解除合同。把這個因為特殊情況下的解除權交給司法機關,而不是合同當事人,從而更好且更加公正的保障權利和經濟活動的運行。
所以綜上,各國司法都不會直接承認違約方具有直接的合同解除權,要想打破合同僵局必須通過其他的途徑來完成。
如前所述,在出現合同僵局的情況下,我們必須采取其他具有監督效果的措施,才能使得司法的合同解除權不被濫用。這樣既能保證公平正義的效果避免道德風險,又可以促使交易活動的進行。筆者認為滿足司法解除合同的條件需要具備以下幾個方面:
(一)誠實信用原則的違反。市場經濟的條件下,雙方當事人應當秉持經濟效益的原則,在進行經濟活動中做到高效率、高收益。通常經濟活動中的合同往往都是雙務合同,這就表明雙方當事人都需要為了另一方當事人作為特定的合同義務。在陷入合同僵局的情況下,義務的履行難以按照之前合同擬定的方式進行,當違約方愿意以其他的方式來彌補非違約方的損失時,這時如果非違約方拒絕受領且堅持要按照之前合同的方式履行則是違背了交易活動中的誠實信用原則。即非違約方濫用權力本身就是法律所禁止的。合同或者經濟活動的存在是為了雙贏,在這種預設的前提下即不得違背誠信原則。
(二)對違約方產生顯失公平。之所以打破合同僵局,也是因為法院希望通過司法手段來使得合同當事人之間實現利益上的平衡和實質上的公平正義。在合同僵局中,如果不允許違約方通過司法的手段獲得救濟,而是一味的以非違約方所主張的方式履行合同,則會明顯造成違約方的顯失公平。這里的顯失公平不光體現在合同雙方的利益嚴重不對等,同時違約方所要承受的損失通常會遠高于非違約方所獲得利益。
(三)應由當事人自主申請法院裁判。既然是司法解除,那就同樣遵循司法裁判的中性原則,即不告不理。即當事人未向法院申請司法解除,法律不能依職權裁判合同解除。這一點同樣是在合同僵局的前提下,違約方解除合同是在與對方當事人協商不能的前提下,即無法使用協定解除合同的前提下,通過司法救濟的手段。該種程序的限制,也同樣保護了非違約方的權利不會受到非法的損害。
當然,是否構成合同僵局、是否需要法院通過司法手段進行解除且解除后對非違約方的合理賠償,這些同樣需要法院在中間的合理公正的裁判才能得以實現。只是在合同僵局的司法解除過程中,法院應該根據事實情況合理的做出裁判,應該注重當事人之間的調解協商,如果能在庭中讓雙方當事人同意使用意定解除的方式是最好且最符合雙方利益,同時也符合民法自愿原則的貫徹。
我國法律目前尚無對違約方是否享有法定的合同解除權做出明確的規定。但是在實際的裁判活動中,通過當事人的申請,法院會根據對方利益的考量,對在陷入合同僵局的當事人做出解除合同的司法裁判,從而避免誠信風險的發生和提高交易活動的效率。但是,我們依舊需要在立法、司法的層面上明確特殊情況如合同僵局出現的情況下,各方當事人為了解除合同所應該獲得司法上的救濟,從而進一步明確各方當事人的權利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