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瑞
(江西應用科技學院國際商務學院,江西南昌330000)
在英國文學乃至文化發展史上,布魯斯伯里學派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學派。學派成員多為英國當時的社會名流,在英國各界有巨大的影響力。他們的文學主張深刻影響了20世紀英國文學創作與文學批評的發展方向。
布魯斯伯里學派,也稱布魯姆斯伯里學派或魯姆斯伯里文化圈(Bloomsbury Set),因為位于倫敦市中心文化區的布魯斯伯里街道而命名。因為這條街道的兩邊都居住著英國20世紀上半葉在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的“超高級分子”,幾乎囊括了當時英國文化精英階層的主要人物,不僅在英國文化的發展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對世界文化也有很大影響。魯姆斯伯里集團是一個松散的集團,主要人員有萊納德·伍爾夫(Leonard Woolf)、弗吉尼亞·伍爾夫(Virginia Woolf)、約翰·凱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克里夫·貝爾(Clive Bell)、羅杰·弗萊(Roger Fry)等,既有文學家、哲學家、藝術評價家,也有經濟學家。[1]由于構成人員的多元性,布魯斯伯里學派討論的內容無所不包,如政治、歷史、經濟、科學等,相比于其他內容而言,文學是布魯斯伯里學派討論比較多的內容,并形成了具有集團共性的文學看法。
作為一個松散的學派,或者說文化圈,布魯斯伯里學派有兩個特點:第一,出身上流階層。布魯斯伯里學派成員多出生于富裕家庭,是英國富裕階層的代表人物,比如經濟學家凱恩斯的父親是劍橋大學的倫理學家和政治經濟學家,任教劍橋大學長達27年之久,伍爾夫的父親萊斯利·斯蒂芬是英國爵士,也是文學評論家、學者和傳記家,優渥的生活環境以及濃厚的家庭教育氛圍使魯姆斯伯里集團對文學的認知與利維斯等小資產階級出身的群體有著很大的差別。[2]第二,個人關系密切。一般學派均以共同的學術主張為締結的基礎,而布魯斯伯里學派則是在個人關系的基礎上形成了共同主張。他們每周末都會集中在一個人家中舉行茶會,暢談各自行業中的新發現、新想法,相互啟發,相互汲取,促進在本領域中的發展。布魯斯伯里學派并沒有穩固的組織體系以及明確的主張,成員間的關系主要依靠血緣、姻親、同窗之誼,如萊納德·伍爾夫、弗吉尼亞·伍爾夫便是夫妻。因此,與其說魯姆斯伯里集團是一個學派,不如說是由英國文化精英階層所組成的松散朋友圈,相似的家庭環境、共同的教育背景使得他們有交往的條件。
布魯斯伯里學派在英國存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盡管學派成員的主要活動經歷在上世紀20年代,但他們均出生于維多利亞時代,或者在維多利亞時代度過了自己的童年乃至接受了完整的教育,自然受到了維多利亞時代的深刻影響。維多利亞時期的社會思想奠定了布魯斯伯里對文學的基本看法,其中尤以功利主義影響最大,功利主義也構成了布魯斯伯里學派的哲學背景。功利主義由邊沁、穆勒等人提出,是倫理學中非常重要的一個理論,功利主義認為實用的就是至善的,以結果的實用程度作為決定行為是否適當的主要標準,而“最大的幸福”則是功利主義對結果的基本看法。功利主義的思想深深地植入了布魯斯伯里學派的道德哲學觀,并潛在地影響著他們對于事物的看法,因而,他們對文學的看法自然也會受到功利主義的影響。[3]布魯姆伯里學派的成員,崇尚自由,注重人際關系的自由探討和發展,他們以“人類交往之快樂”作為行動指南,追求情感與智性的自由協作,這深刻地影響了他們對文學的基本看法。特別是伍爾夫開創了意識流文學創作風格,通過描寫人類最敏感的感官顫動實現印象與抒情的結合,[4]從這個角度而言,功利主義思想對布魯斯伯里學派最大的影響在于宣告了文學思想的解放,為布魯姆伯里學派文學主張的提出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布魯斯伯里學派的文學主張受到了維多利亞時期唯美主義(aestheticism)的影響,換言之,唯美主義是布魯斯伯里學派在藝術方面的價值所在。[5]19世紀,英國文學家、藝術家組織的唯美主義運動,雖然缺乏嚴密的組織性和明確的目的性,但卻對日后文學、藝術的創造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王爾德是唯美主義的代表人物,他對英國19世紀盛行的市儈哲學與大眾間的虛偽道德持激烈的批判態度,主張以藝術的“美”來抵制生活的“丑”。唯美主義主張藝術哲學應該獨立于其他哲學之外,認為藝術的使命在于為人類提供感觀上的愉悅,而非傳遞某種道德或情感上的信息,對阿諾德等人所主張的“藝術是承載道德的實用之物”表示了明確的反對,將藝術的審美性與道德說教性做了徹底的分割。唯美主義使布魯斯伯里學派以“美的對象之享受”作為文學的基本看法,并催生和發揚了形式觀的美學思想。形式觀美學思想就是想通過形式傳遞真實,正如福樓拜曾說過,“沒有美好的形式就沒有美好的思想”。孫建光認為“一切藝術表現形式本質上都是紀實,它們通過各種形式的游戲,深刻地揭示了過去發生的或正在發生的事情。”[6]
文學創作具有主客觀合一的特點,既受到創作者主觀因素的影響,也和時代環境有著密切的關系。基于此,文學創作理念可以分為體驗派和社會派兩個派別,前者將文學創作視作作家情感的真實流露,關注點在作家個人的情感體驗與情感傳遞上,后者注重文學與社會之間的有機聯系,認為文學是生活在現實世界中的藝術家的再創造,藝術家的個人情感并非憑空而來,而是現實社會生活對藝術家所產生的影響,社會才是文學創作的根源。從布魯斯伯里學派主要成員的觀點來看,學派無疑屬于體驗派,更加注重創作者的主觀因素。里頓·斯特拉奇(Lytton strachey)是布魯斯伯里學派的重要作家成員,也是20世紀英國最負盛名的作家之一,在《維多利亞時代四名人傳》中,里頓突破了傳統專家的寫作方式,雖然大量省略了對傳主的主觀性評價,卻以戲謔的語言與獨特的組織方式,融入了個人的主觀看法,既能破除歷史名人身上的光環,也能引領讀者得出結論。伍爾夫對里頓獨特的傳記書寫方式予以了高度肯定。
布魯斯伯里學派將文學家個人的情感世界視作創作的源泉,認為優秀的文學作品必須是基于內心真實情感的文學作品,是作家情感的外放與投射,這極大地凸顯了文學家個人意志在文學作品中的重要性,而文學家情感的豐富性、細膩性、敏感性則成為影響作品質量的重要因素。文學創作的本質就是用文字將內心的情感傳遞出來,并讓讀者在閱讀后產生共鳴。正是對文學家情感世界的高度推崇,布魯斯伯里學派對文學批評缺乏足夠的重視,認為所謂的批評不過是不善創作的人對善于創作的人的俯首稱臣,這種看法直接剝奪了文學批評的主體地位,使文學批評完全淪為文學創作的附庸,他們認為文學批評的核心在于欣賞,以閱讀者的身份去感受作家內心的情感,而非對作品進行道德判斷,這種看法在當時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盡管布魯斯伯里學派對文學批評的重視程度不高,但同樣形成了具有學派特色的批評范式,其中,最具典型性的便是20世紀現代主義與女性主義的先鋒人物——弗吉尼亞·伍爾夫。伍爾夫不僅在當時英國文壇有著重要的分量,她的創作更對后世女性文學的發展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伍爾夫的文學批評思想散見于她對美國文學的批評中,首先,注重英國文學的特質。伍爾夫將美國文學家分為兩個陣營,“擁戴英國”與“擁戴美國”陣營,而判別的標準則在于美國作家能否模仿、繼承和推進英國模式。[7]對英國文學特質的高度認同,使得伍爾夫成為英國文學的代言人;其次,注重審美感悟。伍爾夫在一系列關于美國文學的文章,遵循從觀到悟的審美體驗,先以全景透視的形式對文學作品形成基本的了解,再借助比較的方法來評判作品,在伍爾夫看來,文學作品評判最為重要的指標便是人類共有的生命趣味。
布魯斯伯里學派在20世紀的英國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相似的身份背景以及密切的個人關系使得他們形成了趨同的文學主張,他們展現著對新觀念與新的藝術形式的革新與追求,因此對異質文化持有開放與吸納的態度,他們的文學觀點極大地豐富和發展了英語文學以及文學批評,而對布魯斯伯里文學主張的研究也是深入把握布魯斯伯里學派思想的重要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