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東山，擷取一段閑時光

顧麗紅

失眠是我幾十年的老毛病了，時輕時重。最近剛好閑居在家，我姐提議，不妨一起去東山太湖邊小住幾日，湖光山色間，也許睡眠會安穩。剛好一個旅游群最近有這樣的活動，我們立即報了名。

東山鎮就在蘇州近郊，與太湖相鄰。那天下午我們搭便車到了蘇州，又轉了兩次公交，到東山鎮的陸巷古村時已近黃昏。因為不是周末，整個守溪街上只有我們姐妹二人。守溪，一個聽著就能讓人心寧靜的名字。

入住一家客棧，打開木窗，讓略帶濕潤的風洗過臉頰，很是舒爽。從近處傳來青蛙的鳴叫，時不時還有幾聲狗吠。天空是一種青青的藍，絲絲縷縷的云絮隨意點綴，如一塊真絲扎染布。太陽慢慢地墜入太湖中，夕輝萬頃，余霞散成綺，波光染彤色，遼遠無際的天宇間一片空闊安寧，連漁船都已歇進了湖灣。遠遠望去，坐在湖邊石墩上休憩的村民成了一帖暖色調的剪影。

簡單吃過飯，我便和姐姐就著燈光向陸巷古村走去。在這里，一條條巷子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幽深和寧靜。商店都關了門，幾個村民正在閑聊家常，一只小狗趴在青石板上，甩幾下尾巴，表示著它的閑適。據說陸巷有六條巷子，故名“陸巷”。雕刻精細的“解元”“會元”“探花”三座門樓在灰薄的光線中更顯得古樸滄桑，可我分明在黃昏的寂靜中看到了時光深處的繁華，那“海內文章第一，山中宰相無雙”的王鏊在旗鼓簇擁、喜炮震天中笑出了滿巷春風。巷子就著山勢的起伏蜿蜒，越往深處，地勢越高，很多墻體已經剝落。農家的屋前或屋側栽著一片片濃密的枇杷林，很簡潔地用石塊壘成林墻，隨意又拙樸。淡黃的燈光擱在窗旁寬大的枇杷葉上，有種蠟質的光亮。

有山有水，就是人間天堂。在東山，擷取一段有山的青翠、有水的溫潤的閑時光。在寧靜無為里，我的靈魂終于頓了下來。這天晚上，雖然也準備了安定片，但枕著窗外的蛙鳴，我竟很快睡著了。

第二天，我們又來到古村。陸巷古村里的古建筑如星星般點綴在曲里拐彎的小巷內，每一處都藏著幽幽的舊時光。在大廳、在廂房、在備弄、在書樓，慢慢地走，細細地品，時光深處的故事總能品出紫檀木的香氣。那些層層疊疊的爬山虎葉片，如瀑布一般覆蓋了光陰，使那些照墻啊、涼亭啊，多了滄桑的韻味。正午時，旅游團都走了，整個惠和堂就剩下了我和我姐。這么古老的寂靜，就屬于我們兩個了。我坐在花園的美人靠上，思緒也如小池里的金魚般游來游去。

在微雨的日子里去雕花樓讀一下它的前世今生，真是一件難得的雅事。雕花樓是東山人金氏兄弟在上海做生意發跡后孝敬母親的一座豪宅。無論是照壁、門樓，還是門窗、廳柱，甚至把手、門檻，都有意韻，那些精雕細琢的二十四孝故事、民間傳說、成語故事、三國故事，讓這座“江南第一樓”在時光的流逝里依然鮮活如初。在這里，在“樓無處不雕、雕無處不精”的藝術氛圍里，我已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動。

“青山無奈露真容，綠水有意藏幽姿。”站在雕花樓上，遠眺東山的青山綠水，聽濃蔭間如絲絨般光滑的鳥鳴，此時，我的靈魂與心已合二為一。

編輯 溫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