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
我的家鄉有一條河,叫蝲蛄河。這條河,是家鄉流域內最大的一條河。從家鄉的最北端發源,流到家鄉的南部,縱貫家鄉南北,也是家鄉的母親河。有十幾萬人口,包括縣城,都是吃這條河的水。如今被冠為家鄉縣城的水源地。
長白山區很多山川或者河流,都是以地形或者物產命名,當然也有很多是滿語變異過來的名字。但是,即使是滿語,當初給這些山川河流冠名的時候,很多也都是以物產命名。
蝲蛄河就比較好懂了,就是這條河里,盛產大量的蝲蛄。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我們這些在蝲蛄河邊長大的孩子,很多都是吃蝲蛄長大的。
記得小時,蝲蛄河兩岸都是茂密高大的紅柳樹,還有楊樹等各種樹,那時河堤都是天然的,那些茁壯的大樹,和茂密的蒿草,把河岸固定得牢不可破。所以,發洪水的時候,即便河水漫過了堤岸,待洪水退去后,河堤依然是堅固的。
那時的蝲蛄河,水流很深,有的河段,水流湍急,水又深又很清澈,是我們大家的天然浴缸。水淺的地方,我們能夠清晰地看見各種魚在水里游,可以看見蝲蛄在水底慢悠悠地爬。
那時,蝲蛄河里的蝲蛄多到什么程度,現在說來,很多人不會相信。我們閉上眼睛,左手掀開水里的任意一塊石頭,右手向掀開的石頭下面,隨意抓一把,我們的手里就是一大把蝲蛄,還有一些蝲蛄慌忙逃掉了。我們都喜歡抓蝲蛄,不僅因為蝲蛄多的原因,還因為抓蝲蛄比較簡單。蝲蛄在岸上爬行動作慢,在水中也很慢,所以我們這些做人的,就欺負蝲蛄吧。那些魚和蛤蟆,用抓蝲蛄的方法就不靈了。
蝲蛄也很美味,我們抓了蝲蛄,回家有時是白水加鹽煮了吃,有時也用柴火燒了吃。那時的人頭腦簡單,不會玩著花樣去吃,雖然那時肚子里沒有多少油水,但都不會暴飲暴食。
蝲蛄河岸邊茂密的植被,清澈靜深的流水,隨意在岸邊就能看見的各種魚兒和眾多的蝲蛄,在我記憶中有十幾年的光景。
后來,蝲蛄河兩岸的樹陸續不見了,岸邊都被開墾成了水田。再后來,蝲蛄河的發源地所在鄉鎮,為了發展林業經濟,成立了很多木材加工廠,蝲蛄河發源地的樹木越來越少。于是,蝲蛄河里的水少了。蝲蛄河又經歷了幾場浩劫,那就是有人從上游往河里撒藥,據說是專藥魚的。這種藥是絕戶藥,上游撒藥,整個蝲蛄河里的生物都被滅絕。再加上河岸兩邊的田地里的農藥和化肥等等,一點點將蝲蛄河侵蝕,昔日那健康的蝲蛄河就不見了。
如今,我們意識到了生態和環境的重要性,對蝲蛄河進行了保護。我們把蝲蛄河兩岸,修了景觀帶,用鋼筋水泥和大理石修筑了漂亮的堤壩。我們怕蝲蛄河洪水泛濫,所以花重金來治理蝲蛄河。然而,蝲蛄河里那瘦弱潺潺的水流,好像已經無法反抗我們的強大了。
每每看到如今蝲蛄河里的瘦水,就能喚起我過去的記憶。現在蝲蛄河里的魚和蛤蟆不多了,但還有;而蝲蛄卻幾乎是絕種了,原因就是,蝲蛄的生存,對水質和環境的要求很高。
也許,在水中慢悠悠爬行,憨態可掬的蝲蛄,是水中的貴族。
2020年2月28日 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