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的英國”脫歐之后的幾個未知數

蔣華棟

脫歐之后，英國正在尋求更為全球化的定位，需要“重新定義”與全球主要大國之間的關系。然而，無論是英美關系還是英歐關系，都面臨著眾多不確定性。后脫歐時代的英國與全球主要國家間如何碰撞，存在太多的未知數。

“這并不代表著結束，而是一個開始。”

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在英國正式脫離歐盟前1個小時模仿了英國前首相丘吉爾“序幕的終結”演講，并向國民許諾英國將開啟“偉大國家劇目的新篇章”。

不過，劇情不同的是，丘吉爾版“序幕的終結”演講之后，“二戰”中的英國和盟軍隨后迎來了更多標志性的勝利。但在約翰遜版演講之后，“全球化的英國”和全球主要大國如何碰撞卻存在太多的未知數。

未知數之一是英美特殊關系。作為丘吉爾的“小迷弟”，約翰遜必然要在脫歐之后高舉其偶像親手打造的英美特殊關系“牌匾”，可問題是現在的英國和美國已遠非當年，謀求更為緊密的英美特殊關系面臨著越來越多的挑戰。

在經貿層面，一個更為“內向化”的美國是英國最初決定脫歐時沒有料到的。雖然美國總統特朗普一上臺就表示，一旦英國脫歐，英美將立即著手簽訂更為緊密的經貿協議。然而，政治性的表態在遇到具體問題時往往顯得蒼白無力。今年1月份，在英美交流中再次暴露了雙方在數字服務稅、農產品貿易以及世貿組織等領域的核心分歧。英美要想在經貿領域實現大突破，英國恐怕得作出更大的讓步。

在外交層面，一個更為“單邊化”的美國是英國最初決定脫歐時沒有料到的。長期以來，作為歐盟成員國，英國對于“謀求基于規則的國際秩序”的美國來說，有著很高的價值。然而，脫歐后的英國喪失了作為美國影響歐盟對外政策的橋梁角色。同時，脫歐后的英國也遇到了一個不斷“甩鍋”的美國。約翰遜在這次演講中強調了脫歐之后英國外交政策的重點之一，是要繼續引領全球應對氣候變化，很難想象已退出巴黎氣候協定的美國該怎么與英國開展合作。

即使在英美特殊關系最“硬核”的安全合作層面，今年年初美國與伊朗之間的“斗法”也難免讓英國不得不再次審視美國對跨大西洋軍事安全政策協調的“誠意”。在美國力推印太戰略的今天，英國在自身軍事人員數量下降和軍事裝備更新換代的成本約束下，不僅將降低其對亞洲安全合作伙伴提供國防合作的能力，更有可能降低其在美國軍事安全合作中的重要性。

或許，英美特殊關系迎來的是“重新定義”，此后是不是更為緊密則需要時間來檢驗。

不僅于此，需要重新定義的不只是跨大西洋關系，還有跨英吉利海峽的英歐關系。

英國脫歐將深刻影響歐盟的政策走向。在經貿層面，作為歐盟成員國，英國一直是歐盟內部推動貿易自由化和便利化的主要動力，也是維持歐盟內部開放派和保守派均衡的重要砝碼。英國的退出疊加當前全球貿易治理格局變化，使得歐盟必須調整其當前在投資審查、貿易救濟、政府干預經濟等多方面政策。至于長期備受各方關注的英歐貿易談判，英國設定了退出歐洲單一市場、不接受歐洲法院管轄、獨立貿易政策和人員自由流動終結四大紅線，歐盟則強調權利與義務對等，雙方核心分歧如何在年底前解決仍然前景不明。

在外交層面，相比于跨大西洋外交協調的嫌隙，英國與歐盟之間的外交理念更為契合。更為關鍵的是，分手之后雙方對彼此的依賴將進一步上升。英國喪失了外交政策天然的發聲器，歐盟則喪失了自身的第二大經濟體、從聯合國到二十國集團等重大國際組織的有機組合。然而，未來英歐之間如何構建緊密的外交協調關系，歐盟能否繼續保持原有對中國以外亞太地區的外交關注度也將需要時間來檢驗。

在軍事安全層面，以北約為核心安全依賴的英國和推崇自身防務體系建設的歐盟原本存在著觀念對立。然而，英國脫歐未必會使歐盟軍事安全得到進一步強化。一方面，少了英國的制約，法德兩國推進歐盟防務一體化更為順暢；另一方面，成為旁觀者的英國也帶走了歐盟寶貴的軍事力量和集體防御能力。英國期待脫歐之后在軍工產業領域與歐盟保持密切聯系，但這可能仍要看未來英歐貿易伙伴關系如何定義。

脫歐之后，英國尋求更為全球化的定位。在外交大臣拉布的四大外交目標中，無論是推進自由貿易，還是推進“基于規則的國際秩序”，抑或是應對全球氣候變化，中國無疑是其重要的合作伙伴。

正如英國駐華大使吳百納日前發表評論文章所提到的，作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英中兩國尤其有責任確保聯合國為應對國際社會面臨的最緊迫挑戰作出努力。英中兩國在應對全球性挑戰方面的合作不會受到脫歐影響。英國將一如既往保持開放和創新，期待繼續與中國開展密切合作，應對兩國人民和全世界共同面臨的全球性挑戰。

1942年11月份，丘吉爾在迎來北非戰役關鍵性勝利之后說：“這不是結束，甚至這也并非結束的序幕已然到來，但或許，這是序幕已經結束！”或許，這種“憂患”和“不安”才是新世紀“序幕的終結”演講背后應有的心態和意境。

（摘自2月5日《經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