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貝爾特·古德 馬丁·克洛勃 陳曼妮

阿爾豪勒拘留營的 IS女追隨者。庫爾德武裝力量:“沒有人想要她們留在這里?!?/p>
距土耳其邊境45公里的艾因·伊薩拘留營宣告解散,已囚禁在這里數月的女人和孩子獲得了自由,其中至少有四個女人來自德國。
“轟炸聲不斷?!痹趲鞝柕驴词胤艞壦麄兊膷徫磺安痪茫粋€德籍IS女成員通過WhatsApp寫道。據說現在她想越過敘利亞邊界進入土耳其,然后重返德國。另一名伊斯蘭教徒和她的女兒成功逃到了邊界附近的一個小村,她也可能想回到德國的黑森州。
在德籍IS女成員的家人期待著他們的女兒和孫輩回家時,對于德國安全部門來說,一個噩夢正成為現實:土耳其的軍事行動導致庫爾德武裝放棄了對成千上萬名IS士兵的監管。
在德國,人們的擔憂正不斷增長。除了女人,逃出監獄后隱姓埋名去往歐洲的男人也越來越多。在最糟糕的情況下,他們甚至可能蓄意發起攻擊。
德國政府長久以來的遲疑遭到了報應。約有兩年時間,庫爾德人和他們曾經的保護者美國催逼德國和其他歐盟國家接回他們的IS追隨者。德國外交部借故開脫,稱由于敘利亞內戰,德國政府不再有領事代表權。在柏林,實際上沒有人作好承擔風險的準備。德國政府高層官員漸漸認識到,拖延時間是個錯誤,目前的混亂形勢會給國內安全局勢帶來不可預見的后果。而且,IS可能會死灰復燃。
“我擔心IS的實力又會增強。”聯邦憲法保衛局局長托馬斯·哈爾登旺警告道,“敘利亞北部的沖突也可能導致外籍IS士兵出獄,重返歐洲,在最糟糕的情況下甚至可能不被人察覺。就這一點來說,德國安全部門必須提高警惕?!?h4>|“卡迪爾應該在德國接受懲罰”|
26歲的卡迪爾·托普蘇就是德國更愿意繼續交給庫爾德人看管的一個IS追隨者。2019年春,他在圍繞IS最后的據點巴古斯展開的戰役中被捕。這個來自漢堡的德裔土耳其人在IS中待了約六年,目前他在敘利亞東北部一座監獄的牢房中苦熬著自己的每一天。
目前,有121名德籍IS追隨者被囚禁在敘利亞和伊 拉 克 ,其中有80名女性和41名男性。
如果像托普蘇這樣的男人從戰爭的混亂中逃了出來,就可能會不受控制地返回歐洲。這一危險在2019年春IS“被打敗”之后似乎已經不存在了,至少在庫爾德人還能管控好他們監獄的情況下是這樣。但是德國安全局觀察到,現在監獄里的看守人員已經減少,原因當然是,面對土耳其人的來襲,每個庫爾德人都被動員參與反抗。
區內特·托普蘇其實早就放棄了重見兒子的希望,直到去年九月他在美國CBS電視臺的報道中看到了他的兒子。記者們拍攝敘利亞北部的囚犯時,有幾秒時間,穿著橙色囚服的卡迪爾出現在鏡頭中?!拔襾碜缘聡??!彼糜⒄Z說道。
2014年,不時總在德國犯點小罪的卡迪爾·托普蘇去了敘利亞,隨后和妻子、孩子一起生活在IS的大本營拉卡。他不時會從戰區發出點消息。“兄弟們死了,他們在微笑。”他在臉書上寫道。在很多照片中,托普蘇都拿著戰斗武器。
“德國政府害怕像卡迪爾這樣的人,對此我能理解?!彼母赣H這樣說道,“但是他在這里出生,在這里長大??ǖ蠣枒撛谶@里受到他的懲罰。他,尤其是他的孩子們,應該被接回德國?!?/p>
從托普蘇的一張手機照片中我們可以看到,他三個孩子的情況令人絕望。他們的胳膊細如樹枝,躺在塑料遮篷下的一張床單上,似乎在睡覺。一個男孩只穿著一條臟兮兮的尿布,他旁邊躺著一個三個月大的嬰兒。在客廳桌子旁展示這張照片時,64歲的路易斯·麥爾呼吸沉重——這是她的外孫,是卡迪爾·托普蘇和麥爾的女兒共同的孩子。她的女兒十幾歲時就悄悄投奔了IS,有兩個孩子是她在拉卡生的,第三個是她被庫爾德人抓獲后在阿爾豪勒的拘留營生的。超過7萬人被帶到這個扎滿帳篷的城市,數千外籍IS家庭生活在一片專門的區域里。
麥爾之所以能了解到女兒和外孫的命運,是因為外籍IS女人通用的一部手機。“有時我的女兒可以用會兒手機,她就會懇求我:媽媽,把我們從這里接出去?!?h4>| 設立國際法庭為時已晚 |
在柏林,研究恐怖主義的專家們列出了所有投奔IS、如今被關押在敘利亞的德國人名單:去年二月,持德國護照的人數為38人,到去年十月已有84人,其中1/3被劃分為危險分子,包括19個男人和8個女人。德國政府相信他們曾有嚴重暴力行為甚至發起過暗殺襲擊。

7 年 敘 利 亞 的 IS 士
庫爾德人把IS成員關進監獄,把他們的妻子和孩子關進拘禁營。西方情報局能通過看守和囚犯取得聯系,探明情況。盡管德國在很多案例中都搜集到了足夠的證據,能夠在IS追隨者被帶回德國后將其送上法庭,德國總理府和負責此事的內政部、司法部和外交部卻一直害怕展開接回行動。
目前德國政府正在考慮至少用飛機將那些沒有犯罪記錄的女人接回德國。但是安全專家們仔細分析案卷后發現,她們中的很多人都被深深洗腦了。和很多男人不同,不少IS女追隨者在返回德國后無需入獄。一些女人的風險可能比較可控,因為她們醒悟后主動脫離了IS。有些女人則必須得到監視,在極端情況下甚至要全天不間斷監視。
德國基民盟政治家阿爾敏·舒斯特去年二月就曾說過:“我們不能自己拒絕從敘利亞接回德籍IS恐怖分子,卻期望其他國家接收他們。”社民黨聯邦議院黨團副主席伊娃·赫格爾說:“沒有人想讓他們回來,但是作為一個法治國家,重新接收德國公民,讓罪犯在德國接受合理的司法審判,是我們的義務?!?/p>
只是這一點實現起來十分困難,尤其是在美軍撤出敘利亞之后?!艾F在的戰爭形勢讓我們根本沒有機會接回他們?!焙崭駹栒f??赡艿慕鉀Q辦法是在鄰國伊拉克設立一個IS審判法庭。但是不管是巴格達方面對每個案例收取數百萬費用的要求,還是被轉移到伊拉克的法籍IS士兵被迅速執行了死刑的事實,都澆滅了德國政府的希望。
雖然去年十月中旬包括德國在內的歐盟多國代表曾在哥本哈根會面,提出了設立一個由伊拉克和西方法官共同組成的法庭的方案,以修正當地司法的明顯缺陷,但是快速實施該方案仍是一個空想。對內政策專家斯蒂芬·托馬埃說:“建立一個國際法庭要耗費數月甚至數年時間,為時已晚?!?h4>| 對接回孩子反應冷淡 |
而在伊蕾妮·米哈利克等反對黨政治家看來,德國首先還必須對那100多個孩子負責。和他們的父母不同,他們并不是罪犯,而是受害者。到目前為止,德國外交官只從這個內戰國接回了三名孤兒和一個重病的嬰兒。“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來自哈亞特咨詢中心的克勞迪亞·丹齊克說,“這些孩子生活在戰爭和炮火中,營養不良,充滿恐懼,心靈受到創傷?!?/p>
但是德國外交部對此反應冷淡。他們表示,原則上他們愿意接回孩子,但在那之前必須通過DNA測試證明他們確實是德國孩子,而這一程序耗時數月。目前戰事的發展使得形勢變得更加艱難。而且,柏林方面拒絕在接回孩子的同時一并帶回他們的母親。
達尼施·法魯基在網上搜索著來自敘利亞的消息。他將關鍵詞“Roj”輸入谷歌的搜索框,他九歲的女兒阿麗亞和他的前妻就生活在這個拘留營的一個帳篷里。
他已經多年沒有見過阿麗亞。2014年夏,法魯基的前妻和她的新丈夫以及當時三歲的阿麗亞離開了德國,前往“伊斯蘭國”生活。2017年底,他們被庫爾德人逮捕。這個新丈夫是個突尼斯的IS士兵,進了監獄,法魯基的前妻則進了拘留IS成員家人的營地。
這位來自漢堡的父親只能通過和營地里德籍IS家庭有聯系的哈亞特咨詢中心間接了解到女兒的近況。“我作了一切努力,想把女兒接回德國?!狈敾f。他給總理安格拉·默克爾和外長海科·馬斯都寫過信,但是最終無果。自土耳其人出兵敘利亞以來,法魯基就更加無法入睡了,他實在太擔心女兒的安全。
[譯自德國《明鏡周刊》]
編輯:周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