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保青
梅貽琦是清華大學任期最長的校長,清華人尊稱他為“永遠的校長”。1937年抗戰全面爆發后,北大、清華、南開三所大學南遷至昆明,組成西南聯合大學。當時的云南省政府主席是龍云,他對西南聯大在人財物等方面給予了很大支持,梅貽琦很感激。龍云的孩子當時報考聯大附中,但沒考上,他就想找梅貽琦走走后門,讓梅貽琦關照一下,破格錄取。有一天,他特地登門拜訪梅貽琦,請求梅貽琦對孩子給予關照。梅貽琦沒有馬上表態,而是留龍云在家里吃飯,并請聯大教務長潘光旦作陪。在酒席上,梅貽琦請潘光旦派老師晚上為龍主席的孩子輔導功課,以便孩子明年再考,并言明老師的家教費由龍云出。龍云一看梅貽琦這樣堅持原則,也不好再說什么,就爽快地答應了。
何謂原則?原則是一個人的初心,是一個人做人做事的標準和底線。何謂人情?每個人都是社會大環境中的一員,沒有人是獨立存在的,總是避免不了與他人有所交集,一來一往中,也就產生了人情往來。由于學校搬遷的原因,梅貽琦和龍云打上了交道,但他能做到不諂媚,堅持原則照章辦事,不隨手送人情,同時又能設身處地為對方著想。如此既有人情味,又按原則辦,實乃令人敬重。
河南一位作家的女婿在南召縣出了車禍,想找二月河給縣里有關領導打個招呼,在處理事故時給予關照,但怕二月河拒絕,就約和二月河關系很好的作家秦俊一起去見二月河。二月河很為難:“我從來沒有為親朋的私事麻煩過領導,我相信這個事縣里會處理好的,無非是多賠少賠幾個錢的事,你說人都在醫院住著,我也不能不管,昨天我收到一筆稿費,也不多,就兩千五百元,算我為女婿買點營養品吧?!边呎f邊把錢拿出來給了這位作家。這筆錢現在看來不算什么,可當時相當于一位處級干部三個月的工資。如今,秦俊在追憶和二月河的交往時,談到此事還感佩地說:“處世有原則,又不失人情味。”
作家劉同也講過自己如何處理原則和人情。一位很久不見的朋友突然給他打來電話,說要買車,還差點錢,問他有沒有。劉同說:“我手頭有,但是不能借?!迸笥岩宦犛悬c蒙了。劉同解釋說:“因為好多年前,我借了朋友一次錢,后面非常不愉快,于是我當時就告訴自己絕對不再和朋友發生任何金錢關系。救急的另說,但借錢投資買東西絕對不借?!迸笥芽蜌獾卣f:“我理解。”劉同描述當時的心情說:“掛了電話之后,我心里莫名有一種開心,因為當你有自己的小原則的時候,你不怕傷了朋友的面子,不怕自己說不出口,不需要想別的方式來搪塞,甚至都不用婉轉。
原來,劉同在大學時很喜歡聽CD,幾乎每天都要買幾張,大學四年算下來有三千張。那時,朋友經常去他的出租房玩,這個來玩說“我借兩張聽聽”,那個來玩說“我借兩張聽聽”。劉同不好意思拒絕,都會說:“好的,但你一定要記得還,這是我絕對不能丟掉的東西?!笨墒?,一個月沒還,兩個月沒還,等到快畢業,借出去的上百張CD都沒有還。劉同就硬著頭皮上門或打電話討要,很多同學卻說:“我沒有借過,你是不是記錯了?”這件事讓劉同悟出一個人際交往的道理:“因為想當好人,所以把自己本不愿意借的東西借給了別人。你以為對方會記得你的好,其實到最后,對方根本就不記得問你借過東西,就更別提你的好了。而我們常常因為想做好人,失去原則,反而被人忽略了。因此,我開始建立各種人際交往原則,用原則去拒絕別人,一旦超越我的原則,我立馬拒絕。
劉同的現身說法,啟示我們:人際交往中,切莫因為礙于面子、礙于人情就隨意越過內心原則的圍墻?!叭酥挡恢靛X,看他的原則值不值錢?!闭埵冀K保持原則,你有什么樣的原則,就會成就什么樣的人生。有原則的人生,是最幸福的人生。
【原載《做人與處世》】

插圖 / 原則 / 張硯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