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為人父，何以為人母

袁華琳

生育權是法律賦予男人女人做或不做父母的權利，那么為人子女者，有選擇誰做自己父母的權利嗎？

當我是個孩子的時候，看到鏡子里的自己有點胖有點丑，我自卑沒有一個苗條漂亮的母親和一個長身玉立的父親;當整個中學時代，我每次考數理化都眼前一黑的時候，我埋怨父母為何給我這么笨的基因;當我大學畢業走向社會，舉目四望一切都得靠自己去打拼的時候，我美慕那些父母用錢和人脈替子女安排好所有的同齡人。

終于，我磕磕絆絆地長大了，我漸漸明白，不是所有的不成功不幸福，都一定要歸結到一個人的原生家庭如何，父母如何。

真沒想到有一天，我曾經對父母的抱怨轉換成了兒子對我和丈夫的抱怨。

那年暑假，我和丈夫帶九歲的兒子去北京和上海旅游，都是同學熱情招待我們。有兩位是大學教授，另一位是律師，還有一位是老板，帶我們到他們工作的地方——大學校園、律師事務所及大商場參觀。那些天兒子很開心。可是，當我們一路舟車勞頓，終于回到家后，兒子突然哭起來。

我們不知所以，問兒子怎么了。兒子抹著眼淚說：“你們的同學那么有出息，要么是大學教授，要么是律師老板，要么住北京，要么住上海……可你們只是小縣城的中學教師！如果你們和他們一樣有出息，那我也可以出生在北京或上海了……”

我和丈夫聽了，大驚。我們總覺得兒子是不夠優秀的孩子，沒想到在兒子眼里，我們也是不夠有出息的父母！我們赧顏，卻沒有任何理由指責兒子。

丈夫一直是個善于反省的好家長，他替兒子擦干眼淚，問兒子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兒子說：“從崇仁縣到撫州市，坐的是中巴車，撫州比崇仁看上去好看一些。從撫州到南昌，坐的是動車，省城又更好看一些。從南昌到北京，坐的是飛機，而且，首都太漂亮了！去的時候，交通工具檔次越來越高，看到的風景越來越美，玩的東西越來越多;我就越來越開心。等我們旅游結束，從北京上海到南昌，再到撫州，最后到崇仁，全部都是越來越不好……我當然越來越難過了，如果你們有出息多好……”

細想一下，類似的話兒子以前也說過。比如放學回來坐了某同學家的車，他爸爸是局長;或團隊活動時某同學媽媽買了好多水果和零食送到學校，她媽媽是經理;或填學籍表時，同桌填父母的職務都是機關領導……我們羨慕別人家的孩子，焉知孩子沒有美慕別人家的父母？

如今我在生活上事業上取得哪怕一點點成績，都感恩父母給了我一顆敏感而純良的心，一雙能發現真善美的眼睛和一種堅定不移的信念和力量。可是，能有這樣的轉變，我花去了許多時間，才與自己達成和解。

我們作為父母，應該認識到：孩子的成長，勝過成功。孩子成長過程中出現的問題，都有可能是父母的問題。

所以，我和丈夫用心教書育人，用獲得的一個個榮譽告訴兒子，雖是普通教師，但我們在努力做得更好。所以，我們注意自己的言談舉止，時刻記住“你想讓孩子成為什么樣的人，自己先做什么樣的人”。所以，我們承認各自的不完美，給兒子信任和鼓勵，為了我們能有更廣闊的天地，一起學習和進步。因為我們知道，優秀的父母能夠活出孩子欽佩的樣子，在靈魂和精神上都足以擔當對孩子的引領。讓我們朝著為人父母的最高層次努力吧。

【原載《遼寧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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