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梓飛

2019年以來,圍繞伊朗核問題,美伊之間的對立沖突迅速加劇。為進一步對伊強化施壓,美國號召建立旨在守護霍爾木茲海峽通航安全的“意愿聯盟”。
與法德澳等國相同,日本政府對參加以美國為核心的“意愿聯盟”持謹慎態度。2019年 7月16日,日本防相巖屋毅在記者會上稱“尚未考慮加入該聯盟”;一周后他重申“未考慮派遣自衛隊”的態度,同時表示“將優先訴諸外交努力”;8月2日,日本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宣稱,圍繞“意愿聯盟”一事,政府尚未決定應對方針,不便事先做出預測,顯示出謹慎回避的消極態度。
日美同盟是日本外交的基軸。美國在日本軍事力量的發展建設過程中扮演著十分特殊的角色。美國欲將日本打造成其在亞太地區強化軍事存在的橋頭堡,借此加強地區安全事務主導。在這一背景下,日本“解禁”集體自衛權對美軍遂行海外任務和深化日美同盟意義重大,為此美國明里暗里“推波助瀾”,鼓勵日本盡早解除“憲法制約”。
在霍爾木茲海峽開展掃雷行動是安倍在國會反復強調的事例,也是符合行使集體自衛權的八項假想事態之一。按照“常理”,對于防衛與外交都有賴美國的日本而言,此時派兵正是“報答”美方對其軍事松綁、支持其“解禁”集體自衛權的良機。然而,面對美方的組盟邀約,熱衷于“海外派兵”的日本政府卻表現得異乎尋常的冷靜謹慎。
2019年6月13日,一艘日本油輪在阿曼灣附近遇襲。美國聲稱此舉系伊朗革命衛隊所為,但日本政府并未響應美國的對伊指責,反而表示希望美方提供更加充分的證據。事發后,對于“是否將行使集體自衛權”的疑問,日本防相否定稱:由于油輪遇襲事態已經停止,且尚不明確攻擊主體,因此判斷未發生威脅日本能源進口的“存立危機事態”,不涉及行使集體自衛權的問題;另外,美伊目前并未進入戰斗狀態,日本將不會派遣自衛隊前往相關地區。
終于,美國對日本的“沉默”失去耐心,前國家安全顧問博爾頓7月下旬訪日過程中向日本展開游說,甚至在閉門會議上直接點名日本,“軟硬兼施”以敦促日本加入“意愿聯盟”,向霍爾木茲海峽派遣自衛隊。尤其當英國、丹麥和意大利等國決定以自行保衛本國船舶的方式展開積極行動后,未出臺具體對策的日本被逼入進退兩難的現實困境。
一方面,日本若繼續保持謹慎態度而不采取實質性舉動,將令美國失望,進而動搖日美同盟的根基。
另一方面,日本若許諾加入“意愿聯盟”,將可能刺激伊朗,對日伊關系造成嚴重損害。日本與伊朗是傳統友好國家,此前一直保持著長期石油貿易關系。
圍繞波斯灣地區的緊張局勢,日本政府多名高官雖聲稱“(與美方)攜手共同應對”“努力發揮日本作用”,實際上卻選擇了保守應對路線,堅持通過外交對話解決矛盾沖突的立場,僅表示“繼續與各國展開情報合作,監視相關情況”,盡量避免做出派兵承諾等實質軍事貢獻。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
其一,日本在霍爾木茲海峽有重大利益關切,不欲引發地區緊張局勢升級。 2011年日本福島核事故發生后,日本國內大量關停核電設施,致使本國在中東地區的石油資源依存度不降反升,一度高達87%,當前每年通行霍爾木茲海峽的日本運油船只達1800余艘。在飽受通航安全之利的情況下,日本自然不愿加入美方主導的軍事聯盟,協助其增添施壓伊朗的籌碼。一旦發生海峽危機,不僅日本將遭遇切斷能源供給的風險,甚至世界經濟都將面臨重大沖擊。
其二,日本向霍爾木茲海峽派遣自衛隊缺乏足夠的法理依據。目前,行使集體自衛權的選項已被排除,此時日本再探討是否派兵,則屬于《自衛隊法》規定的“遂行海上警備行動”的情況。然而根據相關規定,海上警備行動的護衛對象僅限于本國船只,且在一般情況下,自衛隊可使用的武器標準與警察力量無異,其動武權限受到極大限制。盡管美國反復重申“日本船舶應由本國保護”,并以此敦促日本出兵,但實際上日本船舶公司的子公司遍布海外,向日本運送貨物的外籍船只總數高達2400余艘。按照法律規定,即便日本政府有意出動艦機,也只能為210余艘本國籍船只保駕護航,而無法驅遣自衛隊為保護隸屬他國的油輪而行使武力。另外,日本于2009年7月制定實施了《海盜應對法》,使自衛隊的保護對象不再限于本國船只,并放寬了武器使用權限。問題是在6月發生的日本油輪遇襲事件的攻擊主體尚不明確,無法視作“海盜行為”,因此并不適用該法。
其三,安倍內閣擔憂若此時響應派兵加盟,將影響自衛隊“合憲化”的進程。安倍政府在參議院大選過后重申修憲決心,表示爭取在2020年內實施新憲法,在第九條中載明自衛隊相關表述。在日本國內,美國提出的“意愿聯盟”令人聯想到“被迫卷入美國的戰爭”,輿論條件反射般地倒向“不應派遣自衛隊參加”的否定一邊。在此背景下,執政黨擔心若強行派兵中東,將引發國內外輿論對自衛隊職能的負面評價,甚至對其早先變更憲法解釋、“解禁”集體自衛權的意圖加以詬病,從而對即將啟動的修憲進程造成阻礙。
在當前的法律框架內,? 日本政府下一步的應對策略大致將有三種:一是進行“曲線支援”,通過提供資金而非派遣部隊的形式,對美國組建的“意愿聯盟”予以支持;二是出臺一套針對“意愿聯盟”的特別措施法案,以此為法律依據,有限度地向霍爾木茲海峽派遣艦機;三是如果中東地區爆發危機,聯合國通過決議呼吁各國派軍隊前往相關地區開展維和工作,日本依據《國際和平支援法案》名正言順地出兵支援。但就目前階段看來,不論從現實條件出發,還是從日本行動觀察,尚未發現日本政府試圖進一步采取措施的“端倪”。
當前,伊朗一邊對美保持強硬姿態,一邊積極釋放善意信號,表明愿與伊核協議其他各方合作促美重回談判桌。同時,各國均看重自身在中東地區的能源利益,部分歐洲國家甚至有意開啟新的結算方式,繞過美方制裁,直接與伊朗恢復石油貿易。如果美國難以在霍爾木茲海峽形成針對伊朗進行牽制、威懾的“國際合力”,中東緊張局勢則尚有緩和余地。
日本政府當下的明智之舉,應是與伊核協議其他當事國一道力勸美國重返談判桌,以一定程度的解除制裁換取伊朗降低濃縮鈾儲量,而后通過外交努力逐漸緩解中東局勢,使途經霍爾木茲海峽的石油航線早日恢復常態。
(摘自《世界知識》)
在不少地方,好大喜功政績導向根深蒂固。好大,本身并無錯。但不顧實際,要求所有事情都最快、最新、最好,就未必客觀。喜功,也沒什么不對,但不能拔苗助長,春耕、夏長、秋收、冬藏一概簡化,只要速生、豐產。這種功利的政績觀不改變,就免不了累死人的形式主義。
——《中國紀檢監察報》米博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