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奶茶東渡記

鄭依妮

2019年的東京街頭，只要看到有人排長隊，多半是買珍珠奶茶的年輕人。為了方便顧客找到這冗長隊伍的隊尾，許多奶茶店專門雇用了隊尾引導員。哪怕引導員的牌子舉著“此處需要等候6小時”，還是有人陸續加入長隊。

那么多人排隊，是因為珍珠奶茶店太少嗎？并不是。日本TBS電視臺的一檔綜藝節目做過一個調查，發現東京有300家奶茶店，整個日本則有1000多家。競爭最激烈的就是年輕人最愛去的澀谷地區，那里有38家奶茶店，幾乎每隔十米就有一家。在澀谷，就連街頭自動販賣機都在賣珍珠奶茶。

即便如此，也無法消化日本人對珍珠奶茶的狂熱。日本人甚至特設了珍珠奶茶日——11月9日，并且票選出珍珠奶茶大使。每年這一天，所有珍珠奶茶店都有打折活動。

日本國民的“快樂肥宅水”

《甜點品鑒大全》作者兼甜點專家貓井登總結道，迄今為止，日本出現了三次“珍珠奶茶熱潮”。

第一次出現在1992年。當時民眾愛喝的奶茶是一種叫“珍珠椰奶”的飲品，就是在口感較甜的椰奶中加入被稱為“珍珠”的白色木薯淀粉小圓粒。后來這種珍珠椰奶逐漸被椰果、鮮奶凍等人氣甜品取代。

2008年，中國臺灣黑珍珠奶茶在日本開始流行。當時，中國臺灣的Quickly等奶茶品牌帶著獨特的“黑珍珠奶茶”，進軍福岡、東京、札幌等城市。受此影響，日本丸大食品公司開始在便利店銷售珍珠奶茶，其他廠家也競相模仿，一時間，珍珠奶茶風靡日本各地。與此同時，星巴克和Komeda等咖啡店不斷增加，第二次珍珠奶茶熱很快被一股“高品質咖啡熱”搶占了風頭。

2018年，日本掀起了第三次珍珠奶茶的熱潮。2015年，第一家貢茶在原宿開業。其后三年間迅速擴張到17家，店鋪遍布東京、大阪、千葉、愛知、福岡等地。2017年，都可CoCo、鹿角巷、茶太等眾多奶茶連鎖店相繼落戶東京。

有一種說法認為，珍珠奶茶席卷日本，是因為日本咖啡店過度飽和。日本人開始想喝點別的了。許多女性認為喝茶更健康，而珍珠奶茶的甜度讓人易于接受，肚子餓時咀嚼一下低卡的粉圓還可以充饑……

三次珍珠奶茶熱下來，這杯飲品當之無愧地成為繼可口可樂之后的國民“快樂肥宅水”。

如何科學地喝掉一杯珍珠奶茶

在校大學生華戀和奈緒是最近人氣很高的珍珠奶茶品嘗師。兩人因為愛喝珍珠奶茶結緣，并下定決心一起喝遍各種奶茶，做一份珍珠奶茶研究報告。她們的最高紀錄是一天喝了27杯珍珠奶茶，目前為止一共喝了1600杯。

依據珍珠的大小和口感，華戀和奈緒做了這樣的統計：平均而言，一杯珍珠奶茶由508毫升液體和104粒珍珠組成，奶和珍珠比例為4.88毫升：1粒。如果想讓奶茶和珍珠同時喝完，每喝4.88毫升的奶茶就必須吃掉一粒珍珠。一般人正常喝一口是30～40毫升，也就是一口得吃掉6～8粒珍珠，否則進度就落后了。

為了滿足不同的口感嗜好，華戀和奈緒還貼心地附上了口感最佳的飲用攻略：小粒珍珠一口10粒，中粒珍珠一口5粒，大粒珍珠一口3粒。如今，這份“不正經”的研究報告已經成為非官方的珍珠奶茶飲用指南。還有很多人在網上搜索“如何才能更好地把珍珠吸上來”，華戀和奈緒也給出解答：“點奶茶的時候首先要選擇‘少冰，因為過多的冰塊可能會卡住珍珠，讓你吸不上來;其次，喝前搖一搖杯子，把粘在一起的珍珠搖開，再把吸管插到杯底，最后一鼓作氣開喝，你就可以開始接受奶茶與珍珠交融的快樂了?！?/p>

日本人對珍珠奶茶的癡迷一發而不可收，光喝珍珠奶茶已經無法滿足他們對珍珠的喜愛。店家開始研究如何把珍珠奶茶和各種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結合到一起——珍珠啤酒、珍珠壽司、珍珠奶茶飯、珍奶冷沾面、夾著粉色心形的珍珠熱狗、中國風珍珠餃子、流水珍珠、麻婆珍珠豆腐、珍珠流心三明治、珍珠披薩……人類已經無法阻止日本人花式享用珍珠奶茶了。

位于田町的“麺屋武蔵”腦洞大開地推出夏季限定口味的冰珍珠奶茶沾面，成了網紅餐廳。這道暗黑料理的做法是把豆奶、伯爵茶與柴魚汁熬成的珍珠全部淋到面上，等你吃完面，店家會在面汁中倒入椰汁，攪拌后再用吸管喝。這個奶茶沾面過于“鬼畜”，一時間在網上引起熱議，吸引了一批敢為人先的博主前去試吃。

最獵奇的要數“珍珠奶茶飯”了。充滿實驗精神的日本人將一杯米洗干凈后倒入電飯鍋中，然后倒入一杯珍珠奶茶，讓珍珠和生米在奶茶中交融，然后煮熟即可——多位博主試吃后，居然普遍給出好評。

排隊買珍珠奶茶的自己很厲害

這次珍珠奶茶熱最重要的推手，恐怕還是社交平臺。以年輕男女為主要活躍用戶的Instagram上，“珍珠”“奶茶”等標簽異?；馃?。網友們嘗到了發布珍珠奶茶照片的甜頭：“發奶茶的話可以收獲很多贊” “網友留言夸贊能買到這么難買的奶茶，仿佛排隊買奶茶的自己真的很厲害”……

就連平常用餐前很少拍照的日本人，也因為社交媒體引來的點贊大爆發，讓他們對拍奶茶情有獨鐘。為了迎合這類需求，各家奶茶店在產品賣相上下足功夫，力爭制造話題性。

在這種網紅效應的帶動下，排了幾個小時隊拿到的，就不再是一杯普通的珍珠奶茶了——它象征著一種潮流敏感度。

為了區別于星巴克等咖啡館，日本貢茶甚至將咖啡逐出菜單，成了全球唯一一家不賣咖啡的貢茶。經營日本貢茶的社長葛目良輔這樣分析：“珍珠飲料的熱潮持續到現在，可能是因為能夠喝到真正的中國茶吧。再者，我們的目標客戶是‘已經喝膩了咖啡或雖然不愛喝咖啡但喜歡咖啡館及茶館氛圍的人。因此，在日本開店時我們不愿把奶茶店與一般的咖啡館混為一談?！?/p>

珍珠奶茶不只在日本大受歡迎，在歐美也成為網紅飲品。在巴黎，中國臺灣珍珠奶茶店“日出茶太”成為繼星巴克、麥當勞后第三個進駐盧浮宮的餐飲品牌。

商家積極了解各地的飲食風俗，以創意和營銷手法塑造珍珠奶茶美好的形象，并選用當地原材料，使珍珠奶茶從地方飲品升級為無國界食品。比如偏愛甜食的美國人在珍珠奶茶里加雪糕、蜂蜜與糖漿，注重顏值的法國人則在珍珠奶茶上點綴了馬卡龍和巧克力。

隨著珍珠奶茶更注重選擇茶底，它由此與中國茶文化產生深刻連接。很多海外華人看到珍珠奶茶店就會想起家鄉的味道，并產生了歸屬感。對外國人而言，喝珍珠奶茶也成為一種感受東方文化的方式。

（張迪摘自《新周刊》2019年第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