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鑫：樹倒猢猻散

嚴學鋒

企業家應以企業價值最大化為原則，根據企業的不同發展階段、情況，與時俱進地調整自己在企業中的作用。

馮鑫萬萬沒想到曾經熱鬧的公司，如今員工僅剩10余人！2019年12月2日，暴風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發布公告稱：公司經營狀況發生重大不利變化，人員持續大量流失，除馮鑫外，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已全部辭職，協助信息披露事務的證券事務代表也已經辭職，公司目前僅剩10余人;由于資金狀況緊張，公司存在拖欠部分員工工資的情形。此前的2019年9月，上海市靜安區檢察院以涉嫌對非國家工作人員行賄罪、職務侵占罪對公司法定代表人馮鑫批準逮捕;此外，今年公司的凈資產由正轉負。企業家出事，企業“樹倒猢猻散”，實屬商界悲劇。

身家超80億元

出事之前，馮鑫頗有成就。

生于1972年的馮鑫，1993年本科畢業于合肥工業大學管理工程系，其后任職陽泉礦務局多種經營總公司;1999年起他就職于北京金山軟件公司，歷任銷售經理、市場渠道部總監、毒霸事業部副總經理;2004年他轉入雅虎中國，任個人軟件事業部總經理。從其職業歷程來看，他的后兩份工作都是互聯網行業。2005年，馮鑫創業，創建公司并任總裁。2007年，他創立暴風集團，為控股股東、董事長兼CEO（首席執行官），播放軟件暴風影音是公司的著名產品。

2015年是馮鑫和暴風集團的輝煌之年——公司在創業板上市。上市的當日，馮鑫稱，“今天，我不是一個人來到這的，截至昨天，每天使用暴風的活躍用戶是5000萬，每個月活躍用戶有2億，我是帶著5000萬中國網民來到今天，帶著2億中國網民來到這里的”。其后，暴風集團自詡為中國互聯網視頻娛樂領跑者。

暴風集團市值最高時達392億元，馮鑫身家也因此超過80億元，成為富豪。接受采訪時，馮鑫稱：“股市的追捧是暴風發展的一大有力杠桿，未來暴風將會成為100億美元公司中的一員。”

突然崩盤

誰也沒想到，企業家突然出事，企業也隨之快速崩盤。

2016年，暴風集團營業收入16.4億元、凈利潤達5281萬元;2017年營收增長至19.1億元、凈利潤達5513萬元。2017年開始，暴風集團遇到資金問題。2018年7月，馮鑫總結暴風集團上市三年來最大的失誤，稱：第一，公司上市3年，“由于我和團隊在這方面（融資和并購）零經驗，能力也很差，所以沒有完成任何一次的融資和并購”，這直接導致了上市后，最有價值的能力完全沒有被釋放;第二，“股權融資的成本其實也很高，但現實的壓力又很大，這里面需要對不同屬性的錢有清晰的判斷和使用方法，而我和團隊過去對這個不敏感甚至沒有明確的認知，債權的錢沒有認清應該如何運用，實際上我們是當成股權的錢來用的”;“第三件事更怪不得別人，只能怨自己。現在回頭來看，當時還是有膨脹的心態”。不得不說，馮鑫在業務布局上十分貪大：公司先后進入VR（虛擬現實）、影業、體育等行業，暴風魔鏡、暴風TV、暴風影業、暴風體育等業務模塊先后成立，但眾多業務虧損嚴重。

隨之而來的是業績斷崖式的下降。暴風集團2018年營收同比下降41.1%至11.2億元，凈虧損10.9億元，虧損驚人。2019年前三季度，公司營收下降90.9%至9360萬元，凈虧損增加184.5%至6.4億元，近營收的7倍;2019年9月底凈資產為-6.3億元。從財務指標上看，暴風集團已非常危險。此外，如果暴風集團2019年底凈資產為負，深圳證券交易所可能會暫停其公司股票上市。

2019年7月，馮鑫因涉嫌犯罪被公安機關采取強制措施;當年9月，因公司涉嫌信息披露違法違規，證監會決定對公司進行立案調查。其后，暴風集團大量人員離職。與此同時，因信息披露違規，暴風集團、馮鑫遭深交所公開譴責;馮鑫被捕。暴風集團11月27日發布公告稱，公司“因拖欠合作方機房服務器托管費用，合作方已終止提供服務，導致公司網站和手機客戶端不能正常提供服務。公司正在積極與其他合作方洽談。近期公司的主要業務陷入停頓狀態，經營發展受到嚴重制約，面臨無業務收入來源的風險”。12月2日，公告稱，公司僅剩10余人。樹倒猢猻散，企業面臨崩潰。

可以有更優選擇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兩千年前，這個著名、經典的教訓就已經不斷警醒世人。但千百年來顯然沒有被很多人重視，悲劇一再重蹈覆轍。實際上，企業如果能夠提前預警、做好準備，樹倒猢猻散的悲劇其實可以避免。

作為靈魂人物的企業家（往往是創始人、控股股東、董事長一體）出大事（違法犯罪、離世等），企業的團隊雖然大打折扣，但企業還能基本健康發展。對出事的企業家而言，個人財富等方面雖受到影響，但不致一敗涂地。對企業的員工、股東等利益相關者而言，利益雖打折，但也能保全一部分，不致像暴風如此之慘。國美電器便是一個經典的案例。曾經，國美電器是中國家電零售行業的王者，創始人、董事長黃光裕身家百億元，風光無限。黃光裕2008年被拘，2010年獲刑14年，國美電器失去靈魂人物，經營受到很大的沖擊，加上市場競爭激烈、京東等新秀后來居上，國美電器的業績大不如前，凈利潤大降，2017年及2018年出現虧損。但即便如此，國美也沒有一敗涂地，這與黃光裕家族成員發力、黃光裕時期凝聚了一批優秀的職業經理人等因素有關。

中國著名的企業中，萬科在這方面值得稱贊。王石1984年成立萬科，長期任職董事長，是企業的靈魂人物。王石極具企業家才能，公司治理水平較高，這是萬科成為行業龍頭，成為超大型業績優秀、口碑不俗企業的重要原因。然而，2016年，在萬科的控制權之爭中，王石一度受到質疑。2017年，王石被迫從萬科離職。盡管萬科曾經的靈魂人物“出走”對整個公司帶來了一定的影響，但并沒有動搖萬科的根基。此事已過去兩年多，萬科保持了較好的發展，這得益于萬科在制度、團隊建設等方面扎實的基礎。

阿里巴巴在這方面也十分值得稱道。在阿里巴巴創始人、長期任職董事長的馬云看來，公司持久發展靠的是治理制度、文化體系和源源不斷的人才梯隊。阿里巴巴建立了獨特的合伙人制：數十人的核心管理人員組成合伙人團隊，有權提名公司董事會的多數成員;合伙人是平等的，一人一票。文化方面，阿里巴巴奉行客戶第一，員工第二，股東第三的原則。其企業文化中，“因為信任，所以簡單”“唯一不變的是變化”“今天最好的表現是明天最低的要求”“此時此刻，非我莫屬”“認真生活，快樂工作”等口號讓整個公司十分有活力。人才方面，阿里巴巴匯聚了大量人才，典型體現在合伙人團隊上。在此基礎上，馬云2019年9月卸任董事長，完全沒有對公司的運作造成任何影響。

蘋果公司亦是如此。蘋果的創始人、靈魂人物喬布斯2011年突然辭世，并未對公司造成影響。8年來公司穩步發展，這正是企業相對成熟的體現。

不想樹倒猢猻散，企業家個人應該盡力走向成熟：以企業價值最大化為原則，根據企業的不同發展階段、情況，與時俱進地調整自己在企業中的作用。在創業早期，一般而言，企業家相對集權可能更有利于公司生存，也能促進企業快速做大，為企業的長遠發展奠定較好基礎。其后，企業家應帶頭引領企業走向成熟：促進公司建立健全分權制衡的治理制度、重視風險控制，以此遏制企業家可能會出現的一時頭腦發熱與貪婪;同時加強核心團隊建設，讓企業擁有強有力的核心管理團隊，同時匹配有效的激勵機制。好的團隊可在相當程度上促進重大決策的科學執行，成為企業發展的穩定器;而不讓企業家個人的重大短板成為企業發展的瓶頸，避免出現成敗系于一人的局面。此外，企業文化建設亦是重要的一環。

想要企業穩定發展，對企業家最基本的要求是不違法犯罪。這條末路走或不走，主動權在企業家自己手中。企業家應時刻謹記。

（作者系中國海洋大學中國混合所有制與資本管理研究院特邀研究員）

（編輯 宦菁 huanjing0511@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