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過后（組詩）

從戈，到伐

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詩經·秦風·無衣》

在禮縣秦文化博物館

一柄戈，從禮器

走到了兵器

在禮縣秦文化博物館

一柄戈，也從名詞

走到了動詞

在禮縣，曾有許多人手持戈矛

走出去

至今未歸

原 野

開闊的原野上，兩只喜鵲在飛翔

兩只，歡快的喜鵲，陽光中制造著浪花

開闊的原野上，除了它們，一無所有

你說，它們的歡樂有多大！

開闊的原野上，除了它們，一無所有

你說，它們的幸福有多遼闊！

在兩只喜鵲身上，世界是干凈的

是非沒有中間路線。

在我眼中，原野，就是兩只喜鵲小小的心臟

在陽光中“怦、怦、怦”閃著迷人的光。

一只蜘蛛會吐出自己的光明

逆著月光，我看到了蛛網

我不能不贊美

這神奇的構建暴露了一只蜘蛛深邃的思想

和夜晚比起來

一只蜘蛛會吐出自己的光明

此刻月亮很肥美

而蜘蛛并不擔心它會逃掉

在一個布滿眼線的世界

一只蜘蛛比我更自信

當它向一枚月亮慢慢靠近

也許，我也早已成了獵物，卻又渾然不覺

大雨過后

大雨過后，河面突然開闊

河水裹挾沿岸的枯枝、泥土、碎石、樹木、

莊稼

甚至房屋

和生命

形成洪流

很難想象，柔弱的雨水

會推著巨石奔跑

很難想象！

很難相信，雨水中

那些看似已經死去的事物

其實都在假寐！

而雨水突然消失，在低處完成集結

空氣中

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鳥 鳴

鳥兒也有悲傷的時候，小小的心臟布滿裂紋。但它們

不會把悲傷說出來

風知道它的悲傷，風會變得輕柔;樹枝知道

它的悲傷

樹枝會輕輕彎下來。

不遠處的另一只，也知道，但它只能靜靜待

在一旁

不哭，也不尖叫

熱愛自由的鳥兒，只會把內心的驚喜和愛說

出來

它說的你并不能聽懂，但你能感知幸福輕輕

地敲擊

在我的窗外，有許多樹木，它們都是鳥兒的

樂園

每個早晨，我熟知它們的叫聲，也被它們深

深吸引

有時候，我會在夜色里醒來，靜靜等候它們

的第一聲鳴叫

但更多的時候，我穿過它們的歌唱，像穿過一場光芒的疏雨

蒲公英

我曾經非常愛它一吹就飛走的種子

更加貼近遠方

我也曾經非常愛它金色的花朵遍布草叢生生

不息

貧窮中有奢華

現在，我愛它已經被曬干了的全部：

花朵、種子、葉、根，都是柔和的黑褐色

我從蛇皮袋中取出一捧，用水煎汁，治療沉疴

它濃烈的湯汁并不苦澀

仿佛金色的花朵在我的體內重新盛開

小小的傘兵，正在為我悄悄贏取一場秘密的

戰爭……

陽光中

在枯干的落葉中間，我無法分清馬先蒿、風

鈴草，還是山丹花的葉子

死亡，讓它們擁有了相同的安靜和斑斕

在枯干的野草中間，我卻分得清野棉花、鳳

毛菊和一蓬飛廉

即使死亡，它們也沒有放下各自溫暖的想法

早晨的陽光穿過光禿禿的樹干，打在我的身上

我匍匐在枯草中間的身影，也有著一點即燃

的安靜與斑斕

→ 包 苞 本名馬包強，1971年生，甘肅禮縣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二十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甘肅省第二屆“詩歌八駿”之一。2007年參加詩刊社第二十三屆齋堂青春詩會。曾出版詩集《田野上的枝形燭臺》《低處的光陰》《水至闊處》等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