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秋實

摘 要:曾幾何時,當人們還在疑惑手機的功用時,它便迅速占據了生活的主導。現如今,高科技已經“入侵”我們的日常,一些兼具趣味性和互動性的科技藝術作品也出現在了公共空間,通過對空間結構、形態、氛圍、功用等的重塑,讓公共空間重新釋放新的生命力。而這些無論強度、深度、速度及精度皆為人力所不能及的算法,將藝術的新面貌通過科技推向公眾,調動了觀者想象力的同時也顛覆了空間的固有面貌。
關鍵詞:公共藝術;交互設計;人文關懷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7年蘇州科技大學科研基金青年項目“蘇州傳統手工藝在當代藝術語境下的延展”(341822409)研究成果。
一、“物質實體”材料的傳達困境
笛卡爾的“物質實體”[1]思想建立在古希臘的亞里士多德“第一實體”基礎上,通常是指能自己存在,而不需要別的事物的一種事物。這其中包含一個重要內容,那便是有形體的事物。長久以來的架上藝術往往把“物質實體”作為表達對象進行呈現,正如英國史學家約翰·伯格(John Berger)在《觀看之道》中將油畫肖像或風景視為彰顯富貴身份和自我欣賞的一種形式,是炫耀財富的一種表現。而這點在攝像術誕生之后發生了顛覆性的改變,雇主或創作者的意圖未變,但選取的方式發生了轉變。顯而易見,創作者在選用某一材料或對象介入到作品中時,必定受其時代、文明發展不同程度的影響,畢加索在20世紀是激進、引領潮流的先鋒藝術家,而今天,他卻成為了某一時期“傳統”的代表。時至今日,藝術形態發展多元化,藝術作品的呈現也經由材料的更迭換代而推陳出新,“物質實體”作為材料運用于藝術作品時,其所能承載的信息量在瀏覽速度極快的“抖音”“快手”時代出現了信息不對等的困境,觀眾與空間的參與性無法獲得進一步提升。
同理,公共藝術存在于公共空間并服務于公眾,在其發展史上體現著同時代的審美情趣。它在藝術與設計的基礎上綜合了材料學與心理學,也從藝術角度傳達了該時代的文明發展程度。2005年,英國藝術家阿尼什·卡普爾(Anish Kapoor)設計的坐落于芝加哥千禧公園的公共藝術作品《云門》可謂公共藝術史上著名的案例之一。不銹鋼及鍛造、焊接、拋光等技術是同時期運用較為廣泛的材料和技術,耐雨抗風防曬及清理便利等因素使其能遍布在諸多開放空間。再如,埃利亞松位于布魯克林橋創作的瀑布也為該城市每年吸引了數以千萬計的游客。盡管公共藝術將“公共性”作為首屈一指的創作要素,它存在于公共空間,看似對所有人開放,與美術館、博物館相比,它拉近了藝術與觀眾之間的距離。然而,“Dont? Touch”的標簽未必完全被摘除。例如2009年的“云門事件”,該雕像的東北部分被游客蝕刻上了2個英文名字,最后被相關機構將其拋光清除。損壞作品的行為從某些方面也反映了藝術作品中“物質實體”材料的自限性。因此,對于諸多被運用于公共藝術的物材,大多是從視覺效果角度進行考量:放大、縮小,或將某一元素制造出眾多數量。如此都是創作者駕輕就熟的方式。而公共空間包含影響人感官的諸多因素,視覺的單方面刺激不足以滿足現代人對龐大信息量的獲取需求。
二、被計算的藝術
英國編劇人Charlie Brooker在其經典熱議科幻劇《Black Mirror》中虛構了多個現代科技為背景的獨立故事,用“Black Mirror”象征充斥生活中的黑色屏幕,如電視、手機、平板電腦等,以巧妙極端的黑色幽默探討了未來科技對人類生活的影響。近些年,現代科技的發展使得越來越多的材料被發現和應用,這也同樣豐富了人們的藝術活動。隨著不同時期各種材料的被運用,藝術的創作媒材也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錄像藝術(Video Art)、數碼藝術(Digital Art)、虛擬藝術(Virtual Art),甚至近年來引起廣泛關注的人工智能(AI)、虛擬現實(VR)、增強現實(AR)、混合現實(MR)等技術皆從不同角度介入了藝術創作。例如,意大利藝術家Davide Quayola的大型個展“非對稱考古學:凝視機器”于2019年3月在上海昊美術館啟幕,Quayola在展廳內架起一座大型玻璃房,通過復雜的計算機算法分析古典繪畫、雕塑和建筑,借助各種數字工具對這些歷史原料進行審視、捕捉、建模和重構。展廳內既有由機械臂已經制作完成的雕塑作品,又展示了正在制作中的狀態,藝術家試圖引導觀眾去關注創作的過程以及探討達成原作形象過程中的無限可能。又如,多位程序創作者在紐約的一個藝術體驗館內為觀眾呈現了一個“夢境”般的紐約市。他們將上千萬張剔除掉人物的紐約市圖片倒進數據庫,讓機器學習圖片中的風景和建筑,通過AI產生的聯想,幻化出一個人工智能視角化的“夢境”紐約。
伴隨著全球化發展的必然趨勢,中國的公共藝術也在此背景下逐漸起步。自20世紀80年代末一批運用新興材料和手段創作的藝術作品開始涌現,這個趨勢隨著材料的普及和公共化得到了提升。有一部分藝術家,他們從中國文化的特點出發進行反思與延伸,在科技不斷進步的同時結合自身屬性兼收并蓄,使之生成具有本土獨特語言特色的新藝術形式。在近期活躍于藝術現場的展覽中,由科技生成的藝術作品隨處可見,如新媒體藝術家錢泓霖于2020年5月在北京的個展,其作品涉及光柵、裝置、影像雕塑等媒介,通過3D建模將機器與人類倫理、道德體系相關聯,質問處于人本主義框架下的捆綁與桎梏。
由此可見,隨著新材料、新技術、新手段相繼涌入到藝術領域,藝術現場的活躍引發了層出不窮的藝術討論。創作者或者受眾者都在試圖思考拓展新的媒介,重塑“個體”與“公共”的關系。正如林茨電子藝術節資深總監、策展人Martin Honzik所言,“今天隨著科技的發展,人類社會與科技的關系也在不斷演變,一輪全新的范式轉換正在醞釀之中……這次范式轉換不僅對工業產生影響,也將作用于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迫使我們重新思考人之為人的定義”[2]。
三、“黑科技”中的人文關懷
當今公共空間中的藝術作品根據其形態和立意大多具有一定的便利和審美功能,換言之,便是該作品在具有一定美感的基礎上,為公共空間提供了便利,從而改善了空間的某些功用。它們中的一些,甚至在此基礎上被賦予了一定寓意,將冰冷的科技感轉化為極具人文關懷的作品,在點石成金的同時給觀者以溫暖。
在北京五道口商業中心廣場上的公共藝術作品便是一典型,這個名為“等待下一個十分鐘”的人造噴泉,由一排轉盤噴泉和一組固定的噴泉帶組成。乍一看,廣場中的一排噴泉和座椅毫無異樣,當某一十分鐘開始時,位于噴泉尾部的轉盤噴泉開始轉動,隨之移動的還有位于轉盤上的座椅和樹植。行人在移動的座椅上休息的同時,還能欣賞周圍變化的景觀,隨性而愜意。當十分鐘結束,廣場上移動和非移動的噴泉便恢復成一條完整的噴泉帶,等待下一個十分鐘的循環往復。在坊間,五道口因其地理位置被調侃為“宇宙中心”,周邊的中關村和大學的分布,似乎是高速運轉下的北京縮影。隨著“中國速度”的提升,人們也片刻不停地奔波于各行各業。而位于中心之中心的五道口廣場上,這個能夠提供十分鐘休憩的公共區域,讓人們在忙碌的間隙休整身心,調理思緒,積蓄下一階段的能量。
同樣有治愈感的公共藝術作品是位于耶路撒冷市中心Vallero廣場的花朵路燈,這幾個直徑長達9米的花朵路燈,兼具為行人照明、遮雨功能的同時,也美化著周邊的環境。眾所周知,耶路撒冷城內建筑多為古樸、厚重的石材色,氣候的原因導致該城植被稀少,鮮有綠化。花朵路燈的建造不僅為城市增添了活力,更成為了地標性設施,吸引著全球各地的游客前去駐足觀賞。
另一值得一提的案例是為自閉癥兒童設計的互動燈光裝置《大雨、聲音和發光體》,自閉癥孩子總給人一種孤獨的感覺,他們不喜歡和別人有任何肢體接觸,也不理會別人發出的交往請求,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這件作品便是為這群被稱作“星星的孩子”的兒童創作的:碩大的雨滴形燈光裝置布滿展廳,當觀眾用手拍打“雨滴”時,它便變換顏色并傳遞至周圍的“雨滴”。同時,空間內還有一條發光的凳子,這個被植入大數據的凳子能夠讀懂人類的肢體語言,當人們坐在凳子上并觸碰彼此后,整個空間內的“雨滴”顏色會隨之發生改變,并通過人動作的變化,演奏出一首充滿色彩的樂曲。這個會發光的雨屋在鼓勵接觸的意圖下,希望突破人們封閉的內心,去發現連接他人的美好。
四、結語
“實體物質”是藝術媒介的基礎,是連接大千萬象與感官意象的橋梁,而藝術的創作便是從主觀心靈層次到客觀現實層面,將物質進行意象化表述的過程。公共空間的藝術亦然,取材于該環境,最終達到貼合并豐富環境的目的。在材料媒介語境迅猛變遷的今天,公共藝術創作也經歷著媒介的轉化:于受眾方而言,更直接而刺激的感官體驗頗受追捧;對創作者來說,藝術媒材的排他性是使得藝術語言走向更純粹的方式,與受眾建立更直接的聯系也是豐富創作手段的路徑。塑造新知覺、體悟新式樣,發揮媒介的客觀屬性傳播公共藝術文化成為當務之急,通過豐富藝術現場的多樣性,才能更好地展現當代文化所承載的新時代精神與象征。
參考文獻:
[1]金炳華.哲學大辭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7:78.
[2]霍齊克,邱志杰.科技藝術四十年:從林茨到深圳[EB/OL].(2019-12-28)[2020-10-15].http://news.artron.net/20191228/n106817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