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降息能避免美國經濟衰退嗎

何偉文

美股暴跌之后，美聯儲急忙宣布降低聯邦基金利率50個基點。美聯儲如此大手筆救市，能否幫助美國經濟擺脫新冠肺炎疫情擴散帶來的影響，降低經濟衰退的風險，其效用深受懷疑。

美聯儲此次降息值得關注，因為它已經超出美聯儲調整利率的通常觸發門檻。過去歷次調整降息的尺度是失業上升和面臨通縮時。2020年1月份美國失業率依然保持在3.6%的低位，核心消費物價指數同比上升2.5%。二者都沒有降息理由，相反倒有升息理由。由此可見，美聯儲已經意識到新冠肺炎疫情影響經濟的潛在風險非常高，這跟美國政府的估計剛好是相反的。高盛最近估計2020年一季度美國GDP增速將下降到1.2%（2019年四季度為2.1%，一季度為3.1%）。美聯儲前主席耶倫稱，如果新冠肺炎疫情在美暴發，美國經濟可能陷入衰退。美國前助理國務卿庫爾特·坎貝爾也表示，美國可能出現繼“911事件”和金融危機后的“第三次危機”。

美聯儲選擇在華爾街股市大跌后緊急宣布降息，直接作用是降低資金成本，增加流動性，但它對實體經濟的作用甚至可以忽略。而且，美聯儲這樣搞大水漫灌，很有可能適得其反，因為美國經濟的問題恰恰是流動性過剩，大量資金流入股市，沒有流入實體經濟，造成股市泡沫和實體投資不振。2008-09年金融危機后11年來，道指、標普和納斯達克三大指數累計分別上漲359%、677%和409%，而同期名義GDP累計增長45.6%。

無論2001年“911事件”后還是2008年金融危機后的事實都證明，一旦實體經濟衰退，股市也必然崩跌。而目前的美國經濟基本面走弱，缺乏抗擊風險的能力，疫情導致實體經濟衰退的可能性非常大。

2019年美國GDP雖然增長2.3%，但光看這個數字是不夠的，要看構成GDP增長的基本面好不好。構成美國GDP增長的“四駕馬車”是私人消費開支、國內私人投資、凈出口和政府開支。據美國經濟分析局公布的數據，2019年私人消費開支和私人投資二者共占GDP總量的84.6%。它們構成美國經濟基本面，而這一基本面正在明顯惡化。

私人消費正在走弱。2019年增長了2.6%，為GDP增長貢獻1.76個百分點，比2018年的3.0%有所降低。從各季看，一季度只增長1.1%，二季度反彈至4.6%，而后逐季放慢，三季度增長3.2%，四季度增長1.8%。私人投資情況更差。2019年增長1.8%，大大低于2018年的5.1%，也低于2017年的4.4%。其中固定資產投資只增長1.3%，設備投資增長1.4%。2019年私人消費和私人固定資產投資合計為GDP貢獻1.99%，如果包括庫存出清，計算私人消費和私人投資之和，則2019年二季度增長1.87%、三季度增長1.95%，四季度只增長0.12%。這比較接近美國經濟的真實情況。按照這樣的基本面，美國經濟很難承受疫情沖擊。一旦疫情大范圍暴發，發生衰退的概率非常大。

此外，在新冠肺炎疫情打擊下，今年以來美國前瞻性經濟指標已見趨弱。2月份瑪吉特PMI綜合指數為49.60，比1月份53.30明顯下降，并且是6年來首次出現總體產出下降的趨勢。1月份工業綜合指數為109.2（2012年為100.0），環比下降0.3%，同比下降0.8%。其中制造業環比下降0.1%，同比下降0.8%。同月工廠訂單下降0.5%。

隨著全球疫情的發展，全球供應鏈受到沖擊，美國也深受影響。據有關報道，因疫情導致2月中國汽車、手機等重要零部件出口減少2%，使美國企業損失了58億美元。又據美國消費者新聞與商業頻道（CNBC）稱，新冠肺炎疫情令中國消費需求減少，美國農業、能源和電子產品對華出口正遭遇短期挑戰，訂單可能進一步下滑。摩根大通首席美國股票策略師托拜厄斯·萊夫科維奇估計，由于全球供應鏈被擾亂，需求下降，大宗商品價格下跌，美國公司利潤將平均減少25%，股市也會出現類似下跌。

從根本上來講，疫情對美國經濟影響在很大程度上將取決于新冠肺炎疫情在美蔓延的規模和時間。隨著疫情蔓延和經濟下行壓力積聚，美國經濟衰退風險將進一步增加。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美聯儲降息仍按這個思路走，不僅很難避免衰退發生，還將給衰退后的美國經濟結構造成重大創傷。▲

（作者是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中國國際貿易學會專家委員會首席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