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靜園

彥文軒

當大雪到來的時候，靜園卻如同獲得了美的滋潤而變得異常的舒展，園林中那些不為人知的景致，都開始隨著雪的延伸而潤朗地入畫了。平時看起來尋常的小路漸漸被描畫成嫵媚的雪線，那群灰暗的老屋也煥發出神秘的風采，向著大雪展示初見時候的神韻。樹木、山石、亭臺、池塘都依著雪的快意被裝飾出來。

舊式亭臺的院落前是一叢梨木，不見梨花，但見梨枝帶雪扮成了冬雪梨花，枝丫扭旋，巧妙地在飛雪當中擺出了幾條曲線，似乎是在伴雪而舞，與春雪吟和。清風吹過，落在青石臺階上的是雪花還是梨花呢？

竹亭在飛雪當空的時候，總是怯生生地抖動著，棕黃的亭蓋仿佛是一頂擋住飛雪的斗笠，給亭間留出了一塊清靜的空白。當銀雪把靜園的角角落落都布滿之后，這塊竹衣下面的凈土就成了一方雪不能叨擾的石磐。

雪越來越急，風也吹得略微猛烈了一些，當滿園的天地成了雪點斑斑的混沌青白時，松林卻越發顯得蒼勁、挺拔。云松挺直了腰身，仿佛要試探一下雪的來歷，飽滿壯碩的松枝接天連地。紅松不怕寒冷，暖紅的松身行行陣列，有序地阻攔著飛雪的進入，慢慢地、整齊地在松林深處積累下來一塊塊雪園。小鳥們就躲在松林身后，啾啾歇息著。

雪的鋪陳漸漸緩慢了，靜園的畫身也就一點點地呈現出來。青松與翠柏在白雪漸漸平息的瓊華中整齊而肅穆地相對，長臂在空中交織，載不住的雪塔一團團地從空隙中跌落下來，無聲地打在雪地上。黑松的虬枝也染上了漸濃漸淡的雪線。

站在釣魚臺的臺榭上向湖面望去，那池已經封凍的雪湖出奇的安靜，周圍金黃的稻草垛東一堆、西一堆地躺倒在荒蕪的衰草之中，宣告下一場勞動還要等待很久。釣臺上的漁具靠在墻邊被冰雪凍成了一坨，一支雪杖垂在釣魚的水塢邊。難道說，冬天也可以憑湖雪釣嗎？

一陣風不知從哪里吹起來，細細的雪沙像一件薄薄的冬衣被掀起了一角，又落下了。剛才躲進松樹窩窩里的寒鴉，一邊抖動著羽毛，一邊小心翼翼地飛落到雪地上，它高高地抬起一只長腳，慢慢地，在雪地上試探著踏下了第一個梅花般的腳印。于是，一大群寒鴉“撲啦啦”地飛出來，撲落在林間雪園，把長嘴巴插進雪地里，忙忙碌碌地啄食著被風雪撩落的松塔和草籽。

雪停住了。許久，太陽又推開烏云閃露出來。可是，當陽光照亮桑樹林間的藤蘿時，天色已經接近傍晚了。遲來的夕陽把金黃油亮的光線無遮無攔地鋪灑在靜園的樹木、庭院、山石之上。此刻，天光與樹影溫暖地交融在一起，而老屋，依舊靜靜地在雪野之間佇立。

在靜園的深深處，影影綽綽地搖曳著一大簇紅色的梅花，紅梅的亮色一閃一閃，在清冷的白雪映襯下，顯得格外耀眼。當微風把雪的帷幔些許拉開了一些，這紅梅一下撲了出來，仿佛要向靜園走近了。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