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節日文化的檔案關注與傳播策略

尚楷晴

一、引言

隨著全球化進程的深入發展，中華民族文化傳統正經受著前所未有的洗禮與考驗，作為民族文化的重要載體——傳統節日也受到巨大沖擊。百節年為首，以中華民族最隆重的傳統佳節——春節為例，在時間上正好夾在被年輕人追捧的圣誕節和情人節中間，顯得日漸尷尬和落寞。就連在中國流傳兩千年的端午節也一下子成了韓國人的民族節日，在2005 年被其成功申報為世界文化遺產[1]。此外，傳統節日被列為法定節假日[2]的同時，更多與“旅游”“消費”掛鉤，在一定程度上淪為沒有特定精神文化內涵的假日。這些事實的背后是我們中華民族傳統節日文化傳統正在面臨著被淡忘，被歪曲、模糊化、“去中國化”的危險[3]。

對于中國傳統節日文化的保護和傳承，國家一直非常重視。2005 年6 月17 日，中宣部、中央文明辦、教育部、民政部、文化部五部聯合發布《關于運用傳統節日弘揚民族文化的優秀傳統的意見》。《意見》明確指出，傳統節日是中華民族文化的優秀傳統的重要載體，要緊緊圍繞節日主題，突出傳統節日的文化內涵，充分展現和傳承中華民族文化的優秀傳統[4]。隨后，《國家“十二五”時期文化改革發展規劃綱要》[5]《國家“十三五”時期文化發展改革規劃綱要》[6]等文件中亦有大量關于傳統節日文化保護的建議。2017 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文中明確指出：“深入開展‘我們的節日’主題活動，實施中國傳統節日振興工程，豐富春節、元宵、清明、端午、七夕、中秋、重陽等傳統節日文化內涵，形成新的節日習俗。”[7]2019 年11 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新時代愛國主義教育實施綱要》，文中再次強調要傳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推動中華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8]。這些文件強調了保護傳統節日文化的重要性，從政策角度為我們研究傳統節日文化提供了指導和保障。

學術界也在積極關注并研究中國傳統節日文化。筆者于2019 年11 月15 日在中國知網上以“傳統節日文化”為關鍵詞進行搜索，有854 條結果，涉及民俗學、社會學、傳播學、漢語國際教育等諸多領域。以“傳統節日”和“檔案”為主題進行精確檢索，僅獲得1 篇有效文章，是黨新成于2010 年在《北京檔案》雜志上發表的《讓檔案架起傳統節日與現代社會對接的橋梁》[9]，作者簡要說明可以通過內容上的“廣”、方法上的“動”、組織上的“聯”和感情上的“親”來引導人們了解傳統節日的文化內涵，并沒有說明傳統節日文化在檔案領域的傳播現狀。可見檔案領域對傳統節日文化的關注度還遠遠不夠。檔案的本質屬性是原始記錄性，具有歷史憑證和現實參考的價值。除此以外，以特里·庫克（Terry Cook）為代表的檔案學者還提出了檔案的記憶屬性，認為檔案不僅是社會記憶的一種重要載體/工具，也是構建社會記憶的重要資源[10]。2010 年11 月18 日，馮惠玲教授在中國檔案學會舉辦的“2010 年全國檔案工作者年會”上發表了題為“‘中國記憶’與數字檔案資源建設”的主題演講，倡議構建一個國家數字檔案資源庫——“中國記憶”[11]。中國傳統節日文化是中國社會記憶的重要組成部分，而檔案在社會記憶建構中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是一個國家、民族、社會的最真實表達。因此，筆者將目光聚焦于中國傳統節日文化，關注其在檔案領域已有的呈現方式及其缺陷，進而提出其傳播策略。

二、中國傳統節日文化在檔案領域已有的呈現方式

檔案機構擁有豐富且真實的檔案資源。國家檔案局官方統計數據表明，截至2018 年底，全國各級國家綜合檔案館館藏檔案75051.1 萬卷、件，紙質館藏資料3883.1萬冊，館藏電子檔案127.7 萬GB[12]。如此豐富的館藏資源，其中不乏關于中國傳統節日文化的檔案資源。一些檔案機構利用館藏傳統節日檔案資源優勢，積極參與到傳統節日文化的傳承與發展上來。筆者根據傳統節日文化在檔案領域已有的呈現方式，將其分為圖文呈現、視頻呈現及主題活動呈現等三種主要呈現方式。

1.圖文呈現：內容豐富但較少關注。在這樣一個快節奏的時代，人們更加偏向于內容精煉、篇幅短小的資訊類閱讀。《亞馬遜中國全民閱讀報告》數據表明，74%的人習慣自由安排閱讀時間，進行碎片化閱讀[13]。大多數檔案機構都基于現代人的這種信息獲取特點，建設官方微信公眾賬號。一些檔案類公眾號已經對傳統節日有一些關注，會在節日當天發布相關文章。其中關注度較高的當屬上海市檔案館主辦的微信公眾號“檔案春秋”，他們善抓節日熱點，近兩年推出了春節、端午節、中秋節、重陽節等節日系列文章。比如，在中秋節當天的推送文章——“蘇式、廣式、凈素還是鮮肉？哪個流派的月餅是你的最愛……”這篇文章深度挖掘上海市檔案館記錄中秋習俗的相關檔案資源，講述了中秋風俗的發展演變過程及各流派月餅的發展由來，其中穿插大量老照片，觸發人們的懷舊情懷。這篇文章的閱讀量達到5524 次。雖然此類關于傳統節日的微信推送文章內容十分豐富，有較高的閱讀量，但是關注中國傳統節日的檔案類微信公眾號卻是少之又少。檔案機構僅有“檔案春秋”“皇史宬”“吳江通”等公眾號，高校檔案專業僅有“檔案那些事兒”“檔案零距離”等賬號發過傳統節日文化的文章。

2.短視頻呈現：生動形象但有失嚴謹。使用短視頻APP 的用戶有相當大的規模。百度發布的2019 內容創作年度報告顯示，短視頻應用用戶規模已經達到5.94億，占整體網民規模的比例高達74.19%[14]。短視頻相較于圖文，更加生動形象，更能引起大眾的注意力，起到更好的傳播效果。可是檔案類抖音賬號卻極少，據筆者不完全統計，截至2019 年11 月，檔案類抖音號有120個，官方認證的有28 個。漳州市檔案局的官方抖音號“漳州檔案”有關于春節習俗、漳州元宵等傳統節日的短視頻，但其在視頻制作過程中卻有失嚴謹、缺乏考證。比如，有一短視頻講述古代及現代漳州人的春節習俗。視頻中有一矛盾之處——講述“漢代拜年之風出現”時，以電視劇《瑯琊榜》為視頻背景。而電視劇《瑯琊榜》的故事背景被設定為“南梁大通年間”，在歷史上是魏晉南北朝時期，此時漢代已亡。文字與視頻不對照，缺少可信度，而檔案的本質屬性便是原始記錄性，檔案人更不應該違背檔案的本質特性。可見檔案界在短視頻方面所做的努力還遠遠不夠。視頻剪輯時如果不與歷史、檔案等史料相符，檔案機構便會失去可信度。

3.主題活動呈現：“逢節必辦”但千篇一律。2017 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意見》中指出實施中國傳統節日振興工程，各省市檔案館積極響應國家號召，一般都會在傳統節日當天舉辦“我們的節日”系列主題活動。2019 年，青島市檔案館組織開展“我們的節日·端午”主題系列活動，包括“傳承端午情韻 誦讀中華經典”道德講堂、2019 年國際檔案日暨青島市第九屆“檔案館日”活動、“傳承端午文化”網絡文明傳播活動等系列活動內容[15]。諸如三門峽市、常德市、洛陽市等地檔案館也在當天組織開展“我們的節日·端午”主題系列活動，但大都包括詩歌誦讀、志愿服務、包粽子、道德講堂等活動內容。這些主題活動的參與者大多是館內工作人員，而且活動內容比較單調，千篇一律，完全引不起大眾的注意力。節日主題活動如若僅在檔案館內部舉行，而非面向社會大眾，對傳統節日文化的弘揚就會收效甚微。

三、中國傳統節日文化的傳播策略

中國傳統節日文化之于中國人民意味著情感寄托和精神認同，能體現強大的文化凝聚力與民族向心力，構建人與人之間和諧的關系，喚起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筆者針對檔案領域對中國傳統節日文化缺乏廣泛關注的現實背景，提出社會多元主體合作、內容突出地域特色、立體多元傳播渠道等三大傳播策略，以期引起檔案人對于中國傳統節日文化的更多關注。

1.社會多元主體合作。有些傳統節日文化的傳播活動檔案機構可以自行完成，比如，各省市檔案館可以以館藏傳統節日特色檔案資源為基礎，推出傳統節日系列展覽，讓社會大眾了解更多節日文化知識，但是有些大型活動的舉辦需要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非檔案館一館之力可以承擔，需要社會多元主體廣泛合作。2015 年3 月，美國國家檔案館舉辦的“探索美國餐飲文化史”系列活動[16]，就是一次社會多元主體廣泛參與、共同合作的文化主題活動。比如，在“精神共和國：美國歷史中的酒文化”展覽中，其合作伙伴包括勞倫斯·奧布賴恩家族、品酒雜志、葡萄酒批發商、啤酒協會、蒸餾酒理事會、全國酒精飲料控制協會和全國啤酒批發商協會等多元化社會主體[17]。

中央檔案館可以借鑒美國國家檔案館舉辦的“探索美國餐飲文化史”系列活動，跨機構、跨領域合作舉辦“探索中國傳統節日文化史”的主題活動。這不僅需要中央檔案館聯合各省級國家檔案館，多個檔案機構密切合作、共享館藏資源，而且需要開展更加廣泛的社會化合作，比如關于“傳統節日食俗展覽”的活動，就需要社會多領域——檔案界、餐飲界、民俗界、文化界等各界人士的廣泛參與。因此，在這些活動的組織舉辦過程中，檔案機構需要樹立一種多元主體合作理念——一方面，多個檔案館需要共同合作，對館藏傳統節日文化的檔案資源進行深度挖掘與整合；另一方面，檔案機構在社會多主體、多領域參與中需要擺正自己的定位，即不一定占據領導地位，更多的是作為輔助者、指導者的角色，發揮資源供給、宏觀指導的作用。

2.內容突出地域特色。檔案機構傳播的內容是館藏傳統節日文化檔案資源，但并非僅僅把檔案資源找出后供社會大眾翻閱，更需要進行深度的挖掘整合，檔案工作者需要呈現給大眾通俗易懂、有趣有料、創意性強的作品，這樣才能取得良好的傳播效果。因此，各省市檔案館在挖掘館藏傳統節日文化檔案資源時，要充分挖掘館藏特色資源，突出地域特色。云南省檔案局館就以館藏特色普洱茶檔案作為基礎，聯合云南省普洱茶協會、云南日報報業集團合作出版《山水茶事 別樣云南——云南省檔案館館藏普洱茶檔案畫冊》，成功打造了普洱茶檔案文化產品[18]。

各省市檔案館也可以借鑒云南省檔案館的做法，開發傳統節日創意文化產品，注意結合地方特色，突出地域優勢。比如，中秋節除了大家熟知的賞月亮、吃月餅等習俗之外，上海地區特別喜喝糯米桂花甜酒釀[19]132。上海市檔案館就可以借鑒云南省檔案館的做法，開發上海中秋節日特色文化——糯米桂花甜酒釀的相關文化產品和服務。

3.立體多元傳播渠道。為了更加廣泛地傳承、弘揚傳統節日文化，以達到更好的傳播效果，檔案機構需要開發立體多元的傳播渠道——線上線下傳播相結合，影響更多受眾群體。線上傳播以微傳播、檔案網站傳播、電視節目傳播等傳播渠道為主。微傳播是以微博、微信、移動客戶端等新媒體為媒介的信息傳播方式[20]，檔案機構對于傳統節日文化的微傳播關注較多，上述的微信公眾號“檔案春秋”“漳州檔案”短視頻就屬于微傳播。但是在檔案網站和電視節目方面做的工作還遠遠不夠。

網站是大眾獲得信息的主要來源渠道，檔案網站是網絡檔案信息的聚焦點和輻射源，因此中國傳統節日文化的傳播需要發揮檔案網站的作用。英國國家檔案館網站的教育欄目具有突出的亮點，其中“活動和游戲”欄目是其特色欄目之一。比如，根據末日審判書（Domesday Book）[21]這部檔案資料專門設計主題在線游戲“末日審判游戲（Domesday game）”，以吸引學生的興趣；另外，檔案館還提供了與末日審判有關的參考書目，為學生的學習提供一站式服務。但是目前我國檔案館網站的建設還不十分成熟，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主要收集明清歷史檔案，官網上的主要板塊也只是館藏概括、利用查詢等基本情況介紹，網站的教育功能并不明顯。因此，我國檔案網站傳播就可以借鑒英國國家檔案館網站的“活動和游戲”欄目的設計思路和方法，在中國國家檔案館的官方網站上設置“傳統節日文化”欄目，同時也可以開發關于傳統節日文化的系列主題游戲。這樣不僅能夠起到弘揚傳統節日文化的作用，同時也能夠加快我國檔案教育信息資源開發利用的步伐。

收看電視節目是人們在快節奏、高壓力生活中的主要休閑娛樂方式，電視節目也能影響不同年齡層的觀眾，因此，傳播傳統節日文化也需要開發新的電視節目。2017 年，“綜藝黑馬”——《國家寶藏》殺出重圍，贏得無數觀眾的喜愛和好評。《國家寶藏》融合應用紀錄片和綜藝兩種創作手法，故宮博物院聯合九大國家級重點博物館推薦各館鎮館之寶。每件寶藏都擁有自己的明星“國寶守護人”，講述“大國重器”們的前世今生，解讀中華文化的基因密碼[22]。檔案機構也許可以借鑒這種創作方式，各省市國家檔案館可以和央視、騰訊視頻等視頻平臺合作，打造一部關于中國傳統節日文化的電視節目（綜藝/紀錄片）——《傳統節日文化檔案》，講述傳統節日的前世今生故事，包括節日的起源和發展史、節日習俗、節日小故事等。

線下傳播可以以舉辦文化主題活動為主要形式，但尤為注意的是，活動需要面向社會大眾，使更多群體參與其中。比如，各級檔案館可以借鑒美國國家檔案館舉辦“探索美國餐飲文化史”系列活動的相關成功經驗，舉辦一場“探索中國傳統節日食俗文化史”的主題活動，可以從節日食俗的演變、不同地區的節日食俗差異的角度探討，包括專家講座、巡回展、固定展等多種活動形式，可以在多個城市的檔案館、博物館等文化事業單位舉行活動。

中國傳統節日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和表現形態，是中華民族的記憶和象征，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重要的傳承渠道和展示平臺。當前，我們已經進入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更要積極豐富傳統節日文化內涵，實施中國傳統節日振興工程，形成高度的中國文化自信，才能在世界多極化、經濟全球化、社會信息化、文化多樣化的世界環境中始終保持中國特色。檔案界需要關注、研究、傳承、發展中國優秀的傳統節日文化，特別是在2018 年黨和國家機構深化改革后，全國絕大多數省（直轄市、自治區）檔案局的“牌子”都掛在了黨委辦公廳，檔案館成為黨委管理的文化事業單位[23]，檔案館更應該重視自身文化事業機構的職能定位。因此，筆者希望這篇文章能夠引起檔案人對傳統節日文化的更多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