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慶
胡林翼是晚清中興名臣,工作足跡遍布貴州、四川、湖北多地,曾國藩盛贊其才勝己十倍。這位封疆大吏、督撫重臣,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骨灰級地圖“發燒友”。
胡林翼早年學習,不拘于四書五經,曾跟隨老師蔡用錫研習輿地之學。他對《史記》《漢書》《左傳》愛不釋手、反復鉆研,在圖志中遍歷川河關塞,在史料中參悟兵政機要,形成了經世致用的思想。而立之年后,胡林翼到貴州工作,公務繁忙之余,也沒有忘了地圖這個愛好。在鎮遠府任職的一年時間里,胡林翼組織編繪百幅地圖,追問細節,“不厭其煩,不厭其詳”,當地地形、山川險僻,都了然在胸。底數明,情況清,工作自然辦法多。胡林翼曾任安順、鎮遠、思南、黎平四地知府,捕盜平亂,安民賑災,有條不紊,善作善成。
地圖雖是業余愛好,但對工作卻有莫大幫助。胡林翼升任湖北巡撫后,視野更加遼闊,越發看重地圖。當時正值清朝與太平軍激戰,湖北是焦點之一。無論是軍事部署,還是后勤補給,都離不開精準了解地形。胡林翼組織專人繪制湖北、安徽、江西三省地圖,后又發展到繪制全國地圖,吸收清朝《皇輿全覽圖》《乾隆內府輿圖》的長處,終于形成了著名地圖集《大清一統輿圖》,對于清軍扭轉軍事局勢發揮了重要作用。
制圖不易,圖治更難,貫穿其中的是務實擔當、履職盡責。胡林翼每到一地,無不因地制宜,求索惠民之策。在貴州安順府,他集資修建飲水工程,一改常規,把工程的經費和用工交給地方紳民辦理,“功歸實際,費不虛糜”。主政湖北后,胡林翼面對久經戰亂、百業凋敝、民窮財盡的“爛攤子”,破局從用人開始。他一方面嚴厲整頓吏治、罷免貪官庸官,據史料記載,1855年至1859年,劾參庸劣官員數十人;另一方面在武昌設立“儲才館”,要求各司道府縣舉薦清廉賢能之輩,僅僅1857年一年,就破格擢用知州和知縣29人,湖北官場為之一新。薦賢為務,知人善任,胡林翼曾舉薦過左宗棠、張之洞、郭嵩燾、李續賓、李續宜、閻敬銘等人,滿族將領多隆阿、塔齊布、舒保也被委以重任,可謂江海心量。此外,胡林翼通過改漕務、辦厘金、整鹽務、勸捐納等措施,開源節流;引入士人參與管理,成立清查局強化官員考核,大大減少了貪污腐敗;連續三年八次專折上奏,豁免緩征湖北銀米漕糧,嚴厲打擊民間高利貸。此數策并舉,在減輕百姓負擔的同時,大大增加了財政收入,湖北出現了幾十年未有的安居樂業局面,被譽為“天下第一富強之省”。

制圖者精益求精、務本求實,圖治者敢想敢為、善作善成。古往今來,不少大名鼎鼎的人物既是地圖愛好者,也是勵精圖治者。林則徐曾在新疆勘察地形民情,往來行程二萬里,翻山越嶺、風餐露宿,收集了大量的地圖資料,后來全都交給左宗棠,為其二十年后平定新疆打下了基礎。孫中山也是一位“地圖控”,他喜歡買地圖、讀地圖、標注地圖,所住之處地圖也是到處可見,連盥洗室都掛上地圖。毛澤東不僅愛看各式各樣的地圖,還重視閱讀地方志,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心中有圖,腳下也有圖。從年輕時候的《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到震古爍今的兩萬五千里長征,再到締造新中國,看圖用圖終繪宏偉藍圖。
“發燒”地圖看似一種愛好,實為一種人生態度。“竹杖芒鞋輕勝馬”,既有全局在胸、運籌帷幄,又求真務實、知行合一,讀書識圖圖治,不做無用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