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保險法近因原則中單一原因的判斷標準

戚憲通

(上海海事大學 上海 200120)

一、近因概述

近因原則(principle of proximate cause)最早出現在英國《1906 年海上保險法》(Marine Insurance Act1906，MIA1906)中，是指有因保險事故的直接原因所造成的保險標的的損失保險人才予以賠償的原則。①在海上保險中，保險人對海上保險合同中賠付責任的履行，既不完全取決于是否發生了承保風險，也不完全取決于是否產生了承保損失，而是取決于在符合海上保險合同規定的前提下，承保風險與承保損失之間的因果關系。

二、司法實踐中單一近因原則適用的規則

從根本上講，如何在眾多原因中選擇對結果產生最主要與最有效作用的原因——近因，不是一個科學問題，而要以“常識”為最終依據，必須運用符合普通人的正常思維全面看待問題。在Canada Rice Mills Ltd②中 Wright 勛爵指出，“因果關系應當被普通人所理解，而不是只被科學家或精神分析師所理解。若案件中僅存在一個近因，可大致分為三種情況：③

第一，由前因造成無可避免的損失。當前后有兩個原因造成最后的損失時，但第一個原因造成致命一擊,并且客觀上講第二個的原因難以改變最后的損失結果。這種情況下，很明顯前因就是近因。

第二，由前因激發后來的原因而造成損失。此類案件的前因并非致命一擊，也不是由它造成最后的損失，但它激發了后來的原因或者導致了后來的原因更容易出現，而后來的原因才造成了損失。由于后來出現的原因獨立存在且程度嚴重，從而切斷了原先的因果關系，使得后者成為損失近因。

第三，前因誘發行為人改變做法并引起后來的原因造成損失。此種情況中前因本身并沒有造成任何的損失，但該原因的存在誘使行為人改變主意采取了另外一種行為，在這種行為的實施過程中，風險出現并造成最終損失。

三、案例模型介紹④

(一)先前行為制造的危險性大小

危險大者，則先前行為與結果有因果關系；反之則無。

(二)介入因素異常性大小

如果先前行為通常會引發介入因素的出現，則表明介入因素不異常，是先前行為的伴隨現象，意味著介入因素帶來的危險應該算到先前行為的頭上，也即最終結果與先前行為有因果關系。

(三)介入因素制造的危險性大小

作用大者，則表明先前行為與結果沒有因果關系；反之則有。

四、案例試分析

在Coxwold⑤案件中,船舶Coxwold輪被政府征用了，在征用過程中由政府承擔敵對行為和作戰的后果。隨后船舶裝載物資前往軍事基地的途中，根據軍隊護衛艦的指示改變了航線以此來避免與敵軍的潛艇相遇，由于能見度較差，該船失去了與導航船的聯系而擱淺。英國樞密院認為，該船舶從事的是戰爭行為，造成損失的近因是戰爭行為。雖然從表面上看船舶擱淺是海上風險，但是擱淺的背后的原因應該是敵對行為。法官在該案判決中提出從復雜的全部事實中找出真正的，具有支配性的原因，就必須采取簡單的標準，因果關系的概念應該是人人皆知的，而不應該是科學家玄學家的特權。

該案例的模型可建為先前行為是船舶被政府征用，在征用過程中由政府承擔敵對行為和作戰的后果。該案例的介入因素為船舶與導航船失去聯系。最后判斷介入因素的危險性即一艘失去導航的船舶可能擱淺的可能性大小。在執行軍事任務的船舶要比普通商船遭受的風險更大，其中包括擱淺的風險，可以假設船舶執行軍事任務與擱淺有因果關系，然后是判斷介入因素是否異常，在該案例的條件下，該船舶與導航船失去聯系，不算是異常，可以判斷失去聯系是執行軍事任務的危險流的延續，判斷為有因果關系，最后判斷該介入因素導致后果是擱淺可能性大小，造成的危險大，則該介入因素與擱淺之間有因果關系，而先行行為與擱淺沒有因果關系。綜合判斷這三個條件，只要其中兩個具有因果關系，則可以判斷先行行為與最終的結果有因果關系。

在Montoya v.London Assurance corp⑥中，原告是在倫敦經營業務的商人，1849年1月9日，與被告簽訂保險合同，貨物主要由糖、皮革和煙草組成。在航行途中遭遇惡劣天氣，遭遇巨浪襲擊，船舶進入大量水，因此，裝運的產品遭受了下文所述的損害。1849年4月，該船抵達卸貨港，隨后發現貨物的某些部分因上述原因而嚴重受損，貨艙打開時發出令人窒息的惡臭和蒸汽或氣體。很大一部分獸皮由于海損而處于腐爛腐爛的絕對狀態，而裝煙草的大量漿膜也腐爛了，并被海水嚴重破壞。大部分的煙草貨物變得一文不值。其余的則因部分貨物被海水過度損壞而嚴重變質，造成發酵，并或多或少地使整個貨物浸透了一種奇怪的味道。

原告在本訴訟中僅就被保險貨物的煙草部分所遭受的損害提出索賠，煙草不是立即與海水接觸，也不是直接被海水損壞，而是以所述方式損壞和變質的，也就是說，這些損害和變質只是味道上的損壞和變質，以及除此之外，是由于被海水直接損壞和腐化的那部分貨物的發酵和腐化而產生的臭味。

本案的模型可建為先前行為是船舶遭遇巨浪，船舶大量進水。介入因素為獸皮變味腐爛。介入因素導致的結果為其他貨物的損害。根據上述模型一一判斷：即先前行為船舶遭遇巨浪造成進水，對于貨物的危害性大不大，若大，則有因果關系，若小，則無。然后是介入因素是否異常，根據該案的貨物包裝情況，獸皮發生腐敗若為不異常，則為先前行為巨浪的伴隨現象發生，若是異常，則說明該介入因素發生了獨立的、直接的作用。最后再判斷該介入因素導致其他貨物損害的可能性大小。根據以上三個條件的判斷，只要其中有兩個肯定是有因果關系，則該行為就構成導致最終結果的近因。

本文只是針對相對簡單的單一原因致損時的情況進行了模型化分析，可以看出，在分析過程中，仍有不能完全確定之處，畢竟近因的判斷會受到判斷者不同的經歷，生活環境和職業等其他因素的影響，其具有較強的主觀性。

【注釋】

①孫丹丹：“海上保險法中近因原則研究”，《中國水運》，2018年第9 期。

②Canada Rice Mills Ltd v.The Union Marine and Genera Insurance Company Limited?[1940]UKPC 56?

③孫丹丹：“海上保險法中近因原則研究”，《中國水運》，2018年第9 期。

④柏浪濤:《刑法攻略講義卷》 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 2019年版 48—49頁。

⑤Yorkshire Dale Steamship Co.Ltd.v.Minister of War Transport[1942]A.C.691.。

⑥155 E.R.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