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群力
韓國地處朝鮮半島,有著極其重要的戰略地位,地緣政治環境十分復雜。政治、經濟對大國極度依賴,從而導致韓國民族文化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強勢文化的影響,也使得本民族文化有著極大的包容性,但包容性的背后透露著不可避免的復雜性。韓國善于學習先進文化和思想的精神,使韓國民族屹立至今,民族文化由古至今,傳承從未間斷過,并呈現出融合性和多元性。也正是因為民族文化的融合性和多元性,使其民族文化構成復雜。民族文化的復雜性必然影響到了韓國影視文化,而韓國電影既透露出這種文化的復雜性,更是韓國民族展現民族自信力、增強民族凝聚力和緩和社會階級矛盾的重要手段。
韓國復雜的民族文化主要由古代中國儒家文化、近現代日本殖民文化和二戰后美國后殖民文化構成。因為復雜的地緣環境,韓國民族文化必然受到這三種文化的強烈影響。電影作為文化的一部分,必然處于這種復雜的民族文化影響之下。
韓國被稱為“儒教國家的活化石”,儒家文化對韓國的影響不言而喻。儒家文化中“孝悌忠信禮義廉恥”八德對韓國的影響最為深遠,至今還是韓國社會的共同道德。其中,“忠、孝、禮”這“三德”是韓國民族文化最為重視的。以儒家文化“三德”為主的韓國,自然把“忠、孝、禮”始終貫穿在韓國電影中,以便通過影視文化作品全方位地展現韓國民族精神文化面貌。
首先是“忠”。忠在韓國電影中影響廣泛,在電影中總是被集中刻畫。在古代,忠是對國王忠;在現代韓國社會,忠是愛國的集中體現。在電影《寄生蟲》中,雖然導演以一種普世的敘事方式來講述電影故事,展現韓國的社會問題,但是電影在潛移默化之中透露出愛國的情懷。本片中,樸太太與女管家關于李舜臣將軍的鶴異陣的對話,看起來是樸夫人對兒子生日派對桌椅擺放要求的比喻,但當富人階層的樸太太跟貧民階層的女管家說起李舜臣這三個字時,女管家馬上就心領神會,理解了樸太太的要求。因為有不可逾越的階級壁壘,二人甚少有如此同步理解一件事的時候,此時顯然階級壁壘被暫時打破了。
其次是“孝”。韓國一直都是以孝治家的社會。全民都奉行孝道,長輩們有絕對的權威,晚輩必須尊敬長輩,子女必須孝敬并敬養父母。“孝”對韓國的社會穩定、家庭和睦起到了巨大的作用,間接促進了韓國經濟的發展,也帶動了民族文化的繁榮。孝文化在韓國電影中無處不在,電影《寄生蟲》也不例外。基宇一家,即便很貧窮,基宇和基婷依然很尊敬他們的父母,吃飯的時候都是父母坐上位,他們坐下位,體現了尊敬父母、長幼有序的儒家孝道。影片把孝文化化整為零,揉碎在影片之中,即使身為富人階層的樸社長一家也是如此。
最后是“禮”。韓國是一個禮儀隆重且繁瑣的國家,我們經常看到韓國影視作品中,晚輩遇見師長,一定要鞠躬問好,這一禮節是不可少的,所以韓國被稱為“禮儀之邦”當之無愧。其“禮”強調長幼有序、尊卑有別、尊師重教、注重儀表。其優點是有利于社會和諧穩定,但是缺點也顯而易見,那就是繁文縟節、強化階級意識、固化社會階層。基宇初次到樸社長家授課時,樸太太雖然知道他們不處于同一階級,但還是表現出對基宇的尊重,這是因為尊師重道之禮。本片中,樸社長多次提到越軌二字,在他心中對錯不重要,重要的是尊卑有別。這兩個例子,從正反兩方面體現了“禮”在韓國民族文化中的重要性。
甲午中日戰爭后,朝鮮王國脫離清政府建立的大韓帝國,變成了日本的保護國。1910年,日本強迫朝鮮簽訂《日韓合并條約》,從此整個朝鮮半島被日本帝國主義殖民統治了長達35年之久。日本人的殖民統治對韓國產生了嚴重的危害。在文化上,對韓國人民進行同化教育、皇道教育、奴性教育,對韓國民族文化造成了極大的消極影響。這些消極影響也滲透到了韓國電影之中。在《寄生蟲》中,導演沒有表現出或者表達任何關于日本的元素,但其實隱隱約約我們可以感受到,奴性文化依舊盛行在當代韓國社會中,也許導演本人都沒有察覺到。這并不怪導演及其劇組,因為日本奴性教育對韓國民族和其民族文化毒害之深我們難以想象。
《寄生蟲》中,導演利用商業片的敘事方法,同時具有一定的藝術性,既粗淺、不沉重地表達出對韓國社會階級固化、貧富差距巨大、社會階層流動性弱化的批判和不滿,同時也對廣大貧民階層既同情又批判。這種各打五十大板的社會批判不痛不癢,同時沒有堅定的立場,也沒有提出解決方案,體現出導演和其創作團隊內心深處的奴性思想,為強者服務,死心塌地,對弱者只有微弱的同情心,僅此而已。雖然日本殖民統治結束已經70多年,但韓國民族的奴性依舊無法去除,這或許是韓國民族和其民族文化最大的悲哀。
美國的后殖民文化對整個韓國民族產生了全方位、多層次、立體化的影響。二戰后至今,美國對韓國影響最大。因為韓國的成立本身就是美蘇爭霸的產物,其自身必然受到美國的影響。美國在二戰后,對韓國進行了全面的滲透。政治上,扶植親美勢力,例如韓國首任總統李承晚就是一個十足的親美分子。經濟上,華爾街等美國金融勢力控制韓國經濟命脈,扶植代理人,例如,韓國的財團看似風光,其實是美國金融勢力的傀儡。文化上,推行后殖民主義文化,積極對韓國進行文化輸出,例如,韓國有將近一半的人信奉基督教,電影敘事好萊塢化,《寄生蟲》就是這樣的敘事方法。
《寄生蟲》中,樸社長全家的背后就是兩個字:美國。從電影中能看出來,樸社長的公司是做電子設備的,這是個現代化的公司,甚至可能是一家跨國公司。片頭,當基宇首次去他家時,就看到了墻上的《南韓企業攻占紐約》的報道和新奧技術獎的獎狀。顯然他的原始積累是從美國得來的。樸社長一家是親美資本的,這一點從很多細節上都能看出來。先不說樸社長的女兒要學習英語,單看關于樸社長兒子多頌的兩個細節。一是多頌是印第安控。印第安的象征意義十分明顯。在美國,當年白人來到這里,屠殺了印第安人,才獲得了廣闊的土地。二是多頌的帳篷。雨天之時,樸社長問,帳篷應該不會漏水吧?樸夫人說,那是美國制造,應該沒問題。這反襯出,他們只要在美國的庇護下就沒有問題。
儒家文化、日本殖民文化和美國的后殖民文化雜糅成了當代韓國民族文化,既敏感又復雜。戰后民族主義的復興使韓國民眾想極力擺脫儒家文化和日本殖民文化的影響,興起了去漢字運動、抵制日本文化商品運動等,但悲劇的是,這兩種文化早已滲入韓國民族文化的骨髓之中,化于無形,時時刻刻影響著韓國人。而對于美國后殖民主義則是自卑地崇拜。電影《寄生蟲》的成功,也是如此。這也可能是地緣政治悲劇循環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