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黑色喜劇的藝術特色
——以《瘋狂的賽車》為例

□ 王晨晨

作為最具中國本土特色以及市場競爭力的主力軍之一，喜劇電影百花齊放，深受廣大觀眾的喜愛。于2006年橫空出世的《瘋狂的石頭》開啟了黑色喜劇的新潮流。而2009年的《瘋狂的賽車》更是以精巧的編劇及豐富的視聽語言續寫了寧浩的“瘋狂傳奇”。黑色喜劇電影也成為人們較為關注的一大電影類型。

一、黑色喜劇的主旨是批判現實

林語堂先生在《幽默論》里說，人只要聰明起來，對人的智慧產生質疑，人的愚笨、矛盾、偏執、自大之類的人性問題開始暴露，則幽默也隨之顯現。黑色喜劇看似情節荒誕無厘頭，實則是站在更高的角度進行審視，是一種對現實生活的解剖，將真實人性中的缺點，用一種幽默的講述方式展現在大銀幕上。用斯坦利·庫布里克導演的話說：“黑色幽默是陰郁的幽默，好比絞刑架下的微笑。”

寧浩導演2006年的作品《瘋狂的石頭》上映，在喜劇電影市場一味裝瘋賣傻中脫穎而出。2009年上映的《瘋狂的賽車》中，運用精巧的編劇將小人物的故事講述得妙趣橫生。其中很少見需要投入較大經費的大場面，更關注故事和生活本身，展現真實生活，抓住現實與人物間的微小矛盾，創造戲劇沖突。影片以喜劇形式講述荒誕現實，揭露人對金錢和名利的真實欲望。

二、黑色喜劇具有獨特的敘事策略

《瘋狂的賽車》采用多線索牽引故事的策略，一共有四條線索。第一條是主人公耿浩在一次比賽中以0.01秒之差只獲得銀牌，法拉力集團經理李法拉利用比賽間隔時間讓耿浩拍攝一個廣告片，并在廣告片中飲下產品。事后尿檢呈陽性，耿浩被終身禁賽，導致師傅生氣患腦癱后摔下樓梯去世。隨后因耿浩去找李法拉索要安葬費而牽扯入黑幫交易案件。第二條是臺灣烏龍幫與泰國毒販間的黑色交易。第三條是為富不仁的李法拉雇傭自稱“高素質”的殺手謀害妻子以取財，兩賊后被策反。第四條則是滿心想接大案的兩名倒霉警察。四條線索看似毫無關聯，實則又是相互依存的，互相推動情節發展，這其中少不了各種元素的貫穿聯通。比如“錢”貫穿全文，電影中耿浩找李法拉賠喪葬費是事情的起因，李法拉為繼承錢雇兇殺妻子，臺灣黑幫為錢與泰國佬交易，兩個笨賊為錢試圖殺人又被更高價格策反。“錢”貫穿全文，甚至創造出一種不謀而合的巧合，使整個故事達到荒誕又合乎情理的效果，增加了笑點。

三、黑色喜劇的視聽語言強化幽默感

（一）幽默生動的臺詞

臺詞在電影中發揮傳情表感的作用，往往精煉的臺詞能夠快速地向觀眾傳達人物的性格特征。比如《瘋狂的賽車》里耿浩在將骨灰交付臺灣黑社會之前去寺廟拜佛時說的“你最近都沒上班？”，夸張的言語讓觀眾們猝不及防地發笑，同時也映照出耿浩這個人樸實直爽的性格。又例如兩位自稱高素質的“殺手”時刻要求自己有點城府，要求自己的專業性，認為做人要有原則，講究干大事要有效益。在謀劃殺人時，說出了“咱們這樣會不會多行不義必自斃啊？”“刀刀斃命，死得其所”“沒膽量哪里有產量”等讓人啼笑皆非的對話，這些臺詞與正常的殺手身份相悖，因此制造了很多笑點。此外，臺詞在一定程度上推動情節的發展，時常具有隱喻作用。比如耿浩在拿了銀牌后被李法拉找去拍“腎白銀”廣告，當時的廣告詞是“腎白銀一開，好事隨便來”，說完這句就被師傅叫走，從后面種種荒誕的事情可以品味出這句臺詞的諷刺性，不但在諷刺當今社會廣告語的夸張弄人，也在電影里隱喻耿浩后續的悲劇。

電影里出現了至少六種方言，讓觀眾多了一些親切感與參與感。方言多而不亂，細致地塑造了每一個小人物的性格特征，也消解了黑色交易的恐怖氛圍，讓觀眾不禁捧腹大笑，達到以一種輕松的方式講述沉重話題的效果。

（二）具有隱喻意義的鏡頭語言

鏡頭可以傳遞導演的拍攝意圖以及要表達的內容。黑色喜劇鏡頭語言豐富，多有隱喻含義。比如，在《瘋狂的賽車》里，耿浩送完海鮮后上樓梯回家，俯視視點，畫面大部分面積是樓梯，耿浩在樓梯的一側僅占很小面積，這個鏡頭反映了樓梯與人物之間的面積關系，烘托人物的渺小與無力感，同時也隱喻著接下來樓梯上的悲劇。接著，在耿浩上樓后，把錢放入財神爺背后，獎牌掛上去，開始上香。這里攝像機跟隨手部運動，焦點卻不在手上，給了插香的獎杯一個特寫，表現獎杯對耿浩的重要性。但在黑幫進入耿浩家找線索時，臺灣烏龍幫的大哥拿著獎杯卻說“破杯子要來干嘛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鮮明地反映出他們是兩種不同的人，映襯出耿浩作為小人物想要保持的榮譽感在大哥眼里一文不值，這些細節處的對比也加強了電影的幽默效果。

影片中一共出現3次飛機的鏡頭。第一次在師傅摔下樓梯死后，耿浩帶著存錢罐和師傅骨灰坐在海邊，接著打破存錢罐，鏡頭從右到左有一架飛機飛過，隱喻耿浩的內心發生變化，故事也有著進一步的發展。從這以后，耿浩賣車湊錢與笨賊相遇以及去找李法拉要安葬費，與新的人物產生關聯推進故事發展。第二次出現在耿浩被李法拉陷害后，在公安局發現自己是犯罪嫌疑人，郁悶坐在海邊，耿浩抬頭看見飛機飛過，這時耿浩的心理也發生變化，自己是無辜的，想要逃亡，去找李法拉證明自己的清白，但他還是猶豫的。第三次是耿浩做了自己被警察冤枉被擊斃的夢，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也是從此處耿浩與臺灣黑幫產生關聯，故事進一步發展。三處飛機都隱喻著人物的內心活動。

（三）對比強烈的色彩基調

色彩是視聽語言中的一個重要的表意元素，色彩基調在影片中通常渲染著大環境的氛圍，映照人物當時的心境，為影片增添特殊的風格和韻味。黑色喜劇中的色調也極為重要，運用強烈的冷暖色調對比表達底層小人物的真實掙扎與控訴。

比如影片的開頭，先是激烈的比賽現場，緊接著耿浩沖過終點，大家以為金牌得主就是耿浩，紛紛涌上去采訪，結果回放比賽記錄發現張挺因失誤摔倒竟誤打誤撞成為冠軍。這時色調以暖色調為主，反映了比賽現場的激烈熱鬧以及耿浩的興奮感，更值得琢磨的是暖色調讓這一片段像夢境一般荒誕可笑。隨之在拍攝腎白銀廣告時穿插著幾個尿檢設備的特寫，是偏藍的冷色調，暗示著壞事來臨的預兆。接著，耿浩被終生競賽，雨中教練向領導苦求，這時候的色調是偏綠的灰色調，甚至在教練倒在一片黑水中時偏向黑白色調。此時整個氛圍被色調烘托得十分壓抑，充分匹配了人物情緒，表現了耿浩賽車事業走到盡頭的沉重無力。

（四）烘托氛圍的背景音樂

背景音樂在電影里可表現一種內在的情感運動，一些難于用語言表達的情感以及人的心理活動都可以用音樂表示。此外，在敘事中也有著重要的參與作用，推動情節的發展，展現電影的節奏感，不知不覺中渲染氣氛，增強整個故事的表現力。

當李法拉誤殺妻子時，妻子倒在他身上，這時背景音樂響起《百媚千嬌》。優雅的老上海歌聲緩緩響起，與殺人后的緊張場面形成強烈對比。歌詞“這個幽靜的晚上，摟你在懷抱”對應當時妻子死時的姿勢，“你好像花兒一樣，羞紅了臉龐”與妻子血流滿地相對應，“百媚千嬌，讓我六神出鞘，魂兒都丟掉”則反映了李法拉誤殺妻子后的驚慌失措。這里用音樂敘事，映照著人物的內心世界，運用音樂與畫面的強烈對比將氣氛煽動起來，增強荒誕幽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