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菲
《戰狼2》作為近年來最成功的一部英雄主義主旋律電影,開創了內地最高單片票房①,是首部躋身于全球票房TOP60的亞洲影片。它通過對類型、奇觀和意識形態借用的方式,塑造了新的中國式英雄形象,傳播了中國的國家形象及意識形態,并成功將愛國主義和商業化進行了結合。本文通過對繳械敘事策略的成功案例《戰狼2》的敘事動力進行解讀與分析,探討其是如何成功地通過繳械好萊塢式的敘事策略來傳播中國意識形態的。
超級英雄電影是以超級英雄為主角,演繹他們打擊邪惡勢力、保護人類、維護正義的影片。這類影片的前身最早可以追溯到美國的西部片,如《關山飛渡》中,林哥一手駕駛馬車,一手拿槍射擊,只身與窮追不舍的強盜對抗,大量充斥著個人英雄主義的鏡頭。二戰后,為了緩解美國民眾的戰后空虛,美國拍攝了一部弘揚美國式民主與個人英雄主義的影片——《超人》,超人以一個救世主的形象深深地印在民眾的心中,被稱為歷史上第一部超級英雄電影。從此,各路“超級英雄”紛紛登上銀幕。他們同好萊塢制片廠的明星制片廠相結合,形成獨立一體或者回環交織的獨特敘事結構,漸漸開拓出超級英雄電影獨特的類型發展之路。這類超級英雄的典型特征是擁有強大的力量,象征著英勇善戰、保衛地球、維護和平的形象,符合觀眾對超級英雄的崇拜和仰慕情結。
《戰狼2》借用好萊塢的超級英雄類型,將其與中國軍人形象相結合,塑造了“冷鋒”這樣一個超級英雄形象。在無神論的中國,“冷鋒”雖不具有超能力,但依然在戰斗能力方面有所“神”化。在邊境,他單槍匹馬、自制彈弓憑一己之力制服雇傭兵和毒梟;與海盜進行高難度水下近身搏斗,都帶有好萊塢英雄電影中常見的個人英雄屬性。吳京為了演好退伍軍人形象,親自去體驗了18個月的軍營生活,練就了強健的體魄和肌肉,與越戰老兵“Rambo”的大塊頭特種兵體格有異曲同工之妙。
影片在展現“冷鋒”超級英雄形象的同時,也展現了其作為一名中國軍人的使命感和責任感。“冷鋒”是個軍人,但不是傳統的“高大全”的軍人形象,他是上級眼中的“刺頭”,有點痞性且不服管束,為了營救戰友違抗上級命令。影片將好萊塢超級英雄的特質嫁接到中國軍人形象上,塑造了一個中國新時代的“超級英雄”形象,他的背后是新格局下日益強大的祖國,展現了強烈的民族自豪和自信。“冷鋒”具備中國軍人“一朝是軍人,終身是軍人”的精神,當國家和同胞遇難時,他們總是義無反顧地站出來,保衛國家和人民。臺詞“我就是為他們而生的”也充分體現了“冷鋒”作為中國新時代超級英雄的豪情與自信。
影片中充分體現了好萊塢式個人超級英雄的強大力量和頑強的生命意志。同時,“冷鋒”身上背負著傳達中國愛國主義精神及文化自信的重任,宣示著中國的主旋律,可以說是“中國版的美國隊長”,是中國電影史上第一位成功的“中國式超級英雄”。
奇觀敘事是隨著當今科學技術的發展,電影創作者在創作電影時形成的一種具有奇觀效果的視覺敘事方法。好萊塢電影對“奇觀”的追求尤為狂熱,當今觀眾對好萊塢電影的期待已經是“對自己熟悉的好萊塢明星和更具震撼與刺激的視聽特效的期待”②,可見,好萊塢超級英雄類型的奇觀敘事已形成自己的一套體系:暴力、血腥、身體等元素與未來“高科技”的激烈碰撞。但在沒有分級制度的中國電影市場,“暴力美學”遭受到法律和道德上的多方抗辯,有些學者提出了“暴力美學”適度論,認為“暴力美學”應該體現正確的道德觀、價值觀,給人正面的教育和引導③。在奇觀敘事面臨道德和法律的質疑和爭議下,《戰狼2》借用好萊塢式奇觀的同時,打破了奇觀敘事的西方模式和形式主義傳統,將“暴力美學”同愛國主義的核心價值觀完美結合,利用好萊塢式奇觀樹立自己的信仰,展現自己的文化自信,弘揚自己的主流意識形態,形成一種“愛國主義暴力”。
《戰狼2》在場面奇觀上開拓了新的人文景觀,在描寫非洲土地上的血腥、暴力、種族、貧困、饑餓等特點的同時,也展現著中國國力的強盛和文化自信。中國是和平大國,不主張戰爭,而《戰狼2》在南京軍區的大力支持下,上演了一場緊張激烈的視聽盛宴,槍擊戰、飛車坦克追擊戰以及導彈驅逐艦、導彈護衛艦、多種型號軍用飛機等各種大型作戰器的參與和逼真的血肉傷殘的化妝技術無一不在刺激著觀眾的視覺感官,但這些暴力美學式的場面奇觀都是以解救人質和撤僑為前提背景,彰顯了祖國民族團結和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也展現了中國國力的日益強盛。在動作奇觀上,采用真槍實戰、拳拳到肉的近身格斗,6分鐘水下搏斗的長鏡頭和高達幾百場的爆破、爆炸鏡頭都凸顯了中國式超級英雄特質,也讓觀眾深切地體會到他們熾熱的愛國心,產生情感上的共鳴,從而達到弘揚主流意識形態的社會功能,使“暴力”生發出“愛國”等更深層次的意義。
影片通過奇觀弘揚的思想和價值觀契合了當前世界形勢下國人的心理和精神訴求,在世界范圍內展現了中國的大國形象。同時,《戰狼2》上映的時間節點非常特殊:2017年恰逢“建軍90周年”,并且在“大國崛起”和“中國夢”的時代背景下進行了朱日和閱兵儀式和軍演,奠定了民眾對中國強大的感情基礎;另外,近些年來中國在崛起的過程中不斷受到外來的阻礙,釣魚島和南海爭端、中印邊境事件都刺激著中國民眾對國家強大的強烈愿望,并對中國軍隊、軍力有著越來越多的關注。而《戰狼2》的上映正是契合了民眾對“中國心”“大國崛起”的精神需求。同時通過對一系列細節的描寫和對中國軍人陽剛、強健的身體奇觀的展現,使觀眾增加了對以“冷鋒”為代表的中國軍人的信任,隱喻著當今世界格局下中國國力的不斷增強和地位的不斷提升,契合了中國觀眾的民族心理,實現了社會效益與市場效益的雙贏。
阿爾都塞認為,電影本身是有別于強制性國家機器(如監獄、軍隊等)的意識形態國家機器④,它以社會為模本反映社會生活,其中以英雄主義電影為典型代表,電影中的“英雄”一定是生活在和本國有著相似意識形態的時代或國度,其在一定程度上照應了現實社會中生活的人,并通過電影這個載體將本國的意識形態傳達給觀眾。而反過來,不同的意識形態也催生出不同的英雄類型。
好萊塢電影一直作為美國意識形態的輸出載體,向世界觀眾展示著個人主義、英雄主義、完美家庭、自由、民主和消費主義等觀念,其中個人主義和英雄主義尤為突出,且經常一起出現,久而久之,形成了好萊塢獨特的個人英雄主義電影類型。這類電影一般講述的是以個人為主體的英雄在拯救集體和國家的同時承擔起國家意識形態賦予他的責任,并且大多數個人英雄都是被背后的集體所成就。《拯救大兵瑞恩》就深入探討了“用八個人的生命去冒險拯救一個人的生命是否值得”的問題,成就了個人英雄瑞恩。
我國對主旋律電影的定位穩固建立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的基礎上,宣示集體主義、愛國主義、人道主義以及家國情懷。中國電影中也有一些孤膽英雄,但受“團結就是力量”的中國革命歷史的影響,中國更多的是集體英雄和革命英雄,單個人可能比不上美國的“個人英雄”勇敢,但一旦以集體的形式走上戰場,就能成就一個個英雄群體,如抗日英雄群體、抗美援朝英雄群體。在中國的電影銀幕上,更多表現的也是集體英雄主義,即使會有個人孤膽英雄的出現,如《歸心似箭》中的東北抗聯英雄魏德勝、《上甘嶺》中的張忠發,也都是戴著鐐銬跳舞,不管做出何種功勞,最終都是歸功于集體。
《戰狼2》在英雄的塑造上繳械了美國的“個人主義”,打破了“集體主義”的鐐銬,將美國意識形態的“個人英雄”與我國的“集體主義”融合。國家這個“大集體”站在“個人”的背后,成就“冷鋒”的“個人英雄”之路,用個人英雄傳遞民族主義、集體主義和家國情懷,喚起中國民眾的民族情感共鳴。在影片最后中國護照出現的那一刻,有些影院出現觀眾集體起立合唱國歌的情景,極大地激發了觀眾強烈的民族認同感和歸屬感。影片的敘事雖然脫離了中國式的“集體英雄”,借用了“個人英雄”的異質文化,但其在中國的意識形態下完美地將“個人主義”同“集體主義”、家國情懷進行異質性彌合,在體現大國意識和民族主義的同時,又不忘塑造個人英雄的豐功偉績,探討了個人、集體和國家之間相輔相成的關系。
雖然“冷鋒”的英雄成長過程是“個人化”的,但他“個人化”的英雄成長背后是國家這個大集體,既成就了“冷鋒”這個“個人英雄”,又展示了一個大國的權威和強大,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對異質文化的繳械和彌合,搭配出了獨特又熱血的電影敘事風格。
《戰狼2》作為新時代中國的主旋律電影,進行了大膽的嘗試與創新,借用好萊塢電影的類型、奇觀和意識形態表達,成功講好了中國故事。其通過在類型上借用好萊塢超級英雄電影類型的特點、在奇觀上借用好萊塢式奇觀敘事、在意識形態上借用美國的“個人主義”,講述了一個中國故事,完成了中國主流意識形態的傳播,也體現了中國國力的日益強盛和中國地位的不斷提升,激發中國民眾的民族自豪感和民族自信。在當下抗擊疫情的關鍵時期,我們更加直觀、真切地感受到祖國的強大,也更加需要“冷鋒”這樣的英雄。超級“個人英雄”與奇觀和“愛國主義”的融合,形成了新時代中國主旋律電影的一個新的創作模式,后續上映的《紅海行動》《烈火英雄》基本沿用了這種敘事模式,并且收獲了較高的票房,可見《戰狼2》的意識形態敘事策略的創新是非常成功的。
注釋:
①2017北京文化《戰狼2》創票房奇跡 影視厚積薄發 [EB/OL].新浪娛樂,2018-01-25.http://ent.sina.com.cn/m/c/2018-01-25/doc-ifyqwiqk6801915.shtml.
②李剛.譜系化與升級重構:好萊塢超級英雄電影的概念設計與奇觀復現[J].當代電影,2015(09):123-127.
③李啟軍.“暴力美學”之辯證觀[J].哲學動態,2012(11):98-103.
④[法]阿爾都塞.哲學與政治:阿爾都塞讀本(下編)[M].陳越 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2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