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少年的驚雷

●李 曉

8年前的夏天，夜里的一聲驚雷改變了關晨的世界。那聲驚雷仿佛劈窗而來，把10歲的關晨嚇傻了。

從此，闖入這個少年心中的驚雷，讓爸爸媽媽變得幾乎不認識他了。關晨患上了自閉癥。上學放學，他總是埋著頭，如履薄冰地走路，他不說話，目光不敢與人對視，夜夜都嚇得蜷縮成一團兒，虛汗淋漓，總覺得會有驚雷炸響。關晨特別害怕夏天的來臨，因為夏天是一個常常出現雷電交加的季節。一到夏天，關晨就在屋子里坐立不安，掩耳蒙面。

經營小本生意的爸爸媽媽，面對孩子的現實，決定停下生意，天天來陪伴兒子，攙扶著他走出那個驚雷的雨夜。然而，爸爸媽媽與兒子永遠都有著一條無法交錯的防線，關晨總是固執地關上門，在他一個人的世界里獨自走過。爸爸和媽媽對兒子操心得都快要崩潰了，于是，他們請來了心理治療師，試圖喚醒這個孩子沉睡的心靈世界。

通過心理治療師的觀察，他發現，關晨還是一個喜歡關在屋里獨自表演的孩子。關晨在看了一部戰爭片電影以后，竟在屋里扮演起了英雄。心理治療師突然想，難道關晨是心里潛藏著一個表演夢想嗎？演員是在用身體和表情“偽裝”一個角色，那關晨又是在“偽裝”自己，躲避著一種什么最渴望的東西嗎？

更為奇怪的事發生了。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夏夜，心理治療師要求關晨去他家中接受治療。在轟隆隆的雷聲中，關晨沒帶雨傘，他仰起頭對著天空大聲呼喊：“雷啊，我不怕你！”一直悄悄跟在關晨身后的爸爸趕緊給他撐起雨傘，關晨一手推開爸爸，竟一個人穿過大半個城市趕到了心理治療師家中。

心理治療師得出一個結論，關晨其實并不害怕雷聲。那他到底又是在“偽裝”和躲避什么呢？心理治療師決定和關晨的爸爸媽媽好好談一談，以此打開這個孩子最隱秘的心靈窗口。通過交談，才知道，在關晨的童年，脾氣狂躁的爸爸媽媽常常為瑣事而爭吵，家庭里硝煙彌漫，讓這個幼小的孩子在驚嚇和恐懼中度過了童年。心理治療師還從關晨媽媽那里了解到，懷上關晨時，他和丈夫便開始了不停的爭吵，因為情緒激動，子宮里的孩子便有了不安的躁動，小腳一直在肚子里用踢蹬來表示“抗議”。

心理治療師再次得出一個結論，最初孕育這顆生命種子時，胚胎期的關晨便在不安和驚恐中度過，一直緊繃在他心靈中的防線，因為那個夏夜的驚雷，成了一根導火線，讓他在一瞬間被徹底擊垮了，開始了他心靈的出逃。

爸爸媽媽相擁痛哭，原來，是他們的爭吵，他們暴躁的情緒，毀了一個孩子。夫妻倆痛下決心，從此，不要再爭吵了。他們要用醒過來的愛，來輕輕擁抱這個從小缺少安全感的孩子。

在心理治療師的治療下，關晨面向世界的天窗輕輕打開了。心理治療師讓他用手撥開“烏云”，讓他感到，雷是躲在烏云后面嚇唬人的，它其實并不可怕。夏天到來時，關晨能獨自一個人上路了，雖然，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探頭探腦。關晨和爸爸媽媽的目光也能夠對視了，雖然，相碰的目光還有一絲絲不安和羞怯，還有欲語還休。在一家電視臺的節目現場，錄音師放上音樂，再次傳來一聲聲驚雷，關晨在心理治療師的鼓勵下，一步一步走過去，按下音響鍵，關掉了雷聲，爸爸媽媽也在一旁流著淚輕聲喊出：乖兒子，加油啊！關晨轉過身來，一下迎住了爸爸媽媽淚光中的笑臉。

世上的父母啊，當你們用愛播下一顆生命種子的時候，也請用愛的陽光和雨露，讓種子從胚胎里開始懷著喜悅，安靜地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