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騷》草木考辨

嚴瀟寒

摘 要：《離騷》作為我國古代最長的抒情詩，在文學史上有著難以超越的地位。其中“香草美人”意象的出現使得《離騷》大放異彩，吸引著無數學者的目光，而了解《離騷》中草木的名稱以及具體形態，方便理解其所代表的特殊意涵，對研讀《離騷》、《楚辭》其他的篇章乃至后世的文學都有著一定的幫助。

關鍵詞：離騷; 草木; 考辨

中圖分類號：G262.1? ? ? ? ?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6-3315（2020）1-139-001

《楚辭》文本的一大特色就是其絢爛多彩的詩句中蘊含著帶有楚地風情的草木，從而形成了影響后世的“香草美人”意象。歷代文人在研究《楚辭》時，總是回避不了對其“香草美人”意象的探討，但絕大部分都是受到王逸“譬喻說”的影響，著重以香草為切入點，分析詩人的內心世界，而缺少對香草本身的考證，在經過了漫長的時間后，許多草木的名稱已經發生了改變，這就需要系統的對《楚辭》中的草木的名稱進行考證辨偽。

在《楚辭》各篇中，出現最多草木形象的當屬《離騷》。《離騷》中出現的草木共29個，其中香草22個，惡草7個。此外，還有兩種神話傳說中的樹木。筆者現對《離騷》中的若干草木進行新的考辨，舉例如下：

一、荃

“荃”這個草木意象在《離騷》中共出現過兩次，分別為“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讒而齌怒”以及“蘭芷變而不芳兮，荃蕙化而為茅”①這兩句。其中第一句中的“荃”，王逸解釋為“荃，香草。以喻君也，惡數指斥尊者。人君被服芬香，故變言‘荃也。”②而第二句中的“荃”，王逸則解釋為“荃、蕙，皆美香草也。”③由此可見，“荃”是一種香草，而且能用此香草來比喻君主，可見其的高貴典雅。那么，“荃”具體是指哪一個草木呢？宋代吳仁杰《離騷草木疏》第一卷的第一個條目就是解釋蓀和荃，他引用洪興祖、沈括、蘇軾、韓愈、陶弘景等人的觀點以及諸多文獻史料上的所記載的條目，旁征博引。

吳仁杰在末尾處提出：“大抵昌蒲生溪石上，自然根硬節密，暴干堅實而辛香，與泥昌、水昌不可同日而語也。”筆者認為，“荃”在現在看來，確實應是指石菖蒲。首先，現在的石菖蒲是生長于海拔20米—2600米的區域，多生在山澗水石空隙中或山溝流水礫石間（有時為挺水生長），這與第三種的生長在溪石中的石菖蒲是相吻合的。其次，就氣味而言，石菖蒲根莖芳香，微辛，而水菖蒲氣味較濃烈且辛，在《離騷》中的第一處“荃”是代表君主，芳香的氣味更為符合，太過濃烈反而適得其反。再者，“荃蕙化而為茅”這一句中，荃和蕙化作成茅草，茅草多生在山坡草地，如果是水菖蒲的話，生長在水中，無論再怎么樣也不可能化作山坡間的茅草，反而是石菖蒲，生長在石頭上，而且被暴曬后也變得堅實，倒還有可能。最后，石菖蒲現今產于黃河以南的各省區，這也較符合楚國當時的地理位置。綜上所述，“荃”這個意象應是石菖蒲。

二、扶桑

“扶桑”一詞出于“飲余馬于咸池兮，總余轡乎扶桑”這一句，王逸解釋為：“扶桑，日所拂木也”，并引用《淮南子》中對扶桑的描寫，說明扶桑是太陽升起時所拂過的樹木。

據此可知，扶桑是生長在海中，枝葉與桑樹的枝葉類似。據所提供的數據看來，扶桑是一個高達幾千米的樹木，“圍”在古代指的是人的兩個胳膊合圍起來的長度，可想而知，扶桑的生長地、形狀已經超乎人的認知范疇，在這里已經帶有神化的意蘊在里面了。

所以林家驪對“扶桑”做出的注解為：“神話中的樹名。傳說日出于扶桑之下，拂其樹杪而升，因謂為日出處。”④這一解釋在現在看來是較為可信的。

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其實是由于同名異物的原因。“扶桑”一詞，其實是三種意思。第一，指的是神木，通“榑桑”，《說文解字》云：“榑桑，神木，日所出也。”⑤;第二，指的是扶桑國，在《梁書》《夷俗考》等書均有記載，現一說為日本，一說為墨西哥。第三，才是如今朱槿花的別稱。

值得一提的是，《離騷》中“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遙以相羊”⑥的“若木”也是一種神樹，一說若木即扶桑。

三、蕙

“蕙”在《離騷》中出現了若干次，是比較重要的香草之一，經常與“蘭”放在一起討論，學者對“蕙”的定義主要有兩種不同的看法。

這與洪興祖所舉《廣志》內容相符，但多出了與蘭的比較，認為蘭與蕙都是綠葉紫花，所以認為蕙實蘭屬。其次又舉例黃庭堅的《書幽芳亭記》，可以看出，黃庭堅是非常推崇蘭花的，這與當時北宋推崇君子氣節的風氣有關，從他的文章中可知，蘭與蕙雖然栽培的環境相同，但可以根據兩者花的多少以及香味散布情況來區分。吳仁杰在此基礎上也認為雖然蘭與蕙相類似，但是能根據花的多少來別。

這兩種說法都有一定的依據，但筆者認為，吳仁杰所說的“蕙”就是我們現如今的蘭科植物中的蕙蘭，但是在《離騷》中提及的“蕙”其實還是指薰草，即零陵香，朱熹在《楚辭辨證》中也認為蕙是一種古薰草，朱熹有一首詩名為《詠蕙》，其中一句“今花得古名，旖旎香更好”，大抵說的就是現今的蕙蘭得到了古代名為“蕙”的名字，所以我們在辨認“蕙”這個意向的時候，要注意到古今之別。

四、揭車

“揭車”一詞在出現在《離騷》中“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衡與芳芷”⑦與“覽椒蘭其若茲兮，又況揭車與江離”⑧這兩句。

而《太平御覽》中引《廣志》對“揭車”作出解釋：

《廣志》曰：“藒車，黃葉白華，出徐州。”⑨

而據各本所引書籍可知，揭車的主要價值是去除臭味，可放入衣物中作為薰香，并且解決樹木等物的蟲蛀情況。

根據以上分析與考辨得知，部分《楚辭》注家及學者的觀點是有待商榷的，《楚辭》草木考證的工作還有待推進。由于《楚辭》中存在著大量的草木意象，故將這些草木的名稱、形態、生長習性、功用價值一一加以考證，有利于我們更直觀的理解《楚辭》文本，把握其“香草美人”意象的內涵，并走進屈原的內心世界。

參考文獻：

[1]李昉編撰.太平御覽[M]宋刊本

[2]沈括.夢溪筆談[M]明崇禎馬元調刊本

[3]李時珍.本草綱目[M]四庫全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