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插班生，請多關照

阿杜

一

程雪是八年級下學期轉學來的，這個身材高挑的女生，第一次來班上作自我介紹時，她一開口，把正陷入冥想，神思恍惚的我嚇了一跳。她是跟老師進教室的，我沒注意，直到她聲音洪亮、快言快語地說：“大家好！我是‘差生程雪，請多關照……”我愣了，差生還這么張揚呀？看模樣長得挺漂亮的，但怎么就以“差生”為榮呢？

“這個程雪？‘差生還這么自豪？哪來的自信？”我湊到同桌耳畔悄聲問。

“‘差生？你聽誰說的？人家可是幾個老師搶著要的優生，好像以前在鄉下中學。”同桌詫異地應我，在我還沒開口時，他又接著說：“估計她以后就是你強勁的對手了。”

對手？我不屑地瞟了瞟程雪，再次打量她。個頭倒跟我有得比，至于成績嘛，考后才知道。程雪一臉微笑，她落落大方地介紹完自己，又向大家躹躬后，走到了老師指定的位置。程雪的位置在我身后，最后一排，她個頭太高，坐中間的話會擋住同學的視線。老師正要開始上課時，沒想到程雪突然舉手，詢問老師能否和我的同桌互調位置。我又愣了，她要和我同桌？老師竟然也同意了。

程雪坐過來時，伸出手并笑著對我說：“我是插班生，請多關照！”我禮貌而友善地握了她的手并回應了一個笑臉。

后來過了好一段時間，我才明白過來，她自我介紹時說的是“插生”，不是“差生”。

二

我不是那種熱情、主動的女生，面對陌生的程雪，我保持著禮貌，但也與她隔著一定的距離。我做不出來那種親密狀，我喜歡獨處，跟誰都保持一定距離。

程雪隨和，沒來幾天就和班上的幾個女生情同姐妹了，她們連上衛生間也要呼朋引伴，手牽手一塊兒去。程雪倒是每次都不忘叫喚我一聲，但我朝她笑笑，又搖搖頭拒絕了。我謹記著前同桌說過的話，他說程雪是幾個老師搶著要的優生，還會是我最強勁的對手，于是上課時我會不由自主地觀察她。我也察看過她的作業簿，字跡娟秀、工整，而且全對。看來，她真是不可小覷。我能夠感覺得到程雪向我伸出的“橄欖枝”，但因為性格不同吧，我沒接受但也沒拒絕，只是保持一種友善罷了。

面對我這種態度，加上其他女生的渲染，程雪或許也懂了吧，后來她再見到我也只是笑笑，再不主動先說話。我毫不在意，這是我喜歡的相處方式，人與人之間就得親密有間，保持獨立的行為和思想。除非相處久了，我會愿意多聊幾句，但依舊不習慣成群結隊。

性格開朗、活潑的程雪，再加上她成績優秀，笑臉盈盈，不用一個月就成了班上女生的焦點。

三

我并非不需要朋友，只是覺得維系友誼要花太多時間和精力。大多數女生的相處方式就是喜歡整天黏在一起，而這是我最恐慌的。我也做不到完全敞開心扉，把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拿來跟同學分享，更無法做到隨時觀察別人的情緒變化，適時給于關心。曾有同學說我冷漠、傲驕，也有人說我不可一世，但所有的流言我根本不在乎，我確實沒心思去考慮這些，每天除了學習、寫作業，我還要忙著寫小說。我想最重要的還是性格原因吧，我不想打開自己的心扉，也不想融入別人的生活，覺得一個人挺好。

在我心里面覺得好朋友相處是很自然的，是一種吸引，或許什么都不用說，一個眼神的對視，彼此都能明了對方的想法。我不喜歡形式上的東西，不喜歡一群人整天在一起鬧哄哄的，覺得那樣的友誼蒼白而又浪費時間。也許我的內心深處也是有所期待的吧，期待有一個真正能夠理解我，并彼此欣賞的人出現。

程雪對我的好我是知道的，不過她對其他同學也很好，她似乎跟誰都能暢談一番。見我空閑時間總是不停地寫作業，程雪好奇地問：“衛蘭，你在忙什么呢？看你每天都在寫寫寫。”我笑笑，沒應她。“我能看看嗎？”雖然我很冷淡，但她依舊熱情地問。

畢竟同桌，面對她的熱情，我也不好掃她的面子，于是把剛剛收尾的文章遞給她。“哇，你在寫小說！”程雪驚叫道。看她一臉欣喜的表情，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程雪的語文很棒，我猜想她平時看過不少書。確實，當她對某一情節提出很精彩的建議時，我高興不已。那次之后，她就常常主動跟我聊寫作的事，共同的愛好漸漸拉近了我們彼此間的距離。

四

隨著時間的推移，程雪的優秀越來越顯山露水。她不僅成績好，性格好，而且很知道在交談時“投其所好”。跟我聊天，她決不會去說明星八卦，不會談流行服飾，她只跟我聊文學作品、作家。我覺得她很有心計，有一天課間休息，她又主動跟我聊起作家蘇童時，我不經意地說了句：“你知道的東西可真多，對每個人都能做到有的放矢，真有心！”我的暗諷，冰雪聰明的程雪一下聽懂了，她望著我，愣了半天，臉漲得通紅。我不看她，直接轉過身，把冰冷的背脊留給她。我需要的友情是真心實意的，而不是敷衍。

“你覺得我在討好你？討好每個同學？”程雪的聲音透著涼意和失望。

“難道不是嗎？你投別人所好，跟誰都有說不完的話，這樣不累嗎？真實點不好嗎？有必要這樣八面玲瓏嗎？一點都不真誠。”我直言不諱地應她。

程雪的眼中，突然淚光波動，她直直地瞪著我：“你就這樣看我？”然后她凜然走出教室。我望著她有些顫抖的身影，并不覺得自己說錯什么了，因為在我眼中她確實如此。古話都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有必要跟誰都情投意合嗎？

五

程雪依舊跟班上的同學打得火熱，唯有我這個同桌，她再不愿搭理了。被她冷落了幾天，我倒有些不自在了，畢竟在班上，愿意跟我聊文學的人只有她，而且她確實懂得很多。

我有心想和她緩和關系，但礙于面子開不了口。我很希望她能再次主動搭話，畢竟她那么熱情，對誰都很友好，可是好些天了，她還是視我為空氣。以前，我是習慣一個人獨處，但好不容易遇見一個有共同語言的人，我不想錯過。畢竟還是同桌，一直這樣冷戰也不好，看程雪又呼朋喚友一起上衛生間時，我難得地搭了句：“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幾個女生不相信地轉過身看我，看我有些不自在時，程雪及時說了句：“那就一起走吧。”說完還伸出手拉著我，我知道她這是在給我機會，于是抓住她的手一起出了教室。

那是我第一次跟同學成群結隊上衛生間，比我想象中輕松愉快。我和程雪和好了，她很大方，再沒跟我提過那些不愉快的事，就像我們從來不曾爭吵過一樣。

許震宏摘自《青春期健康·上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