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與六便士》是英國小說家威廉·薩默賽特·毛姆的代表小說作品之一,其中,斯特里特蘭的人生經歷、人生選擇在一定程度上暗合弗洛伊德理論,小說圍繞本我、自我和超我三個階段,淋漓盡致地展現斯特里特蘭的人生觀,為物質與精神選擇提供了建設性意見。
一、本我爆發的機制
通過閱讀文本可知,男主人公斯特里特蘭追求藝術過程的心理變化(情緒)與弗洛伊德人格理論在一定程度上相吻合。弗洛伊德認為,動機是造成苦難的重要來源,動機的需要常常受到阻礙,人們在生活中會遭遇挫折與沖突,如何應對這些問題是人們應該重點關注的。那么,筆者不禁要問,男主人公苦難的動機是什么呢?
筆者猜測,這是“無意識”起作用。文本寫道,“小時候我很想當個畫家,可是父親叫我去做生意……”(斯特里特蘭語),“我記得結婚前,他經常帶個顏料盒兒四處游蕩”(第一任妻子語)。斯特里特蘭的藝術創作與“無意識”有緊密聯系。在繪畫創作的過程中,斯特里特蘭借助幻想,解除生命的痛苦,追求精神上的愉快感。筆者以為,正是對精神愉快感的訴求,才讓他拋家舍業。
在文本中,“我”第一次觀賞斯特里特蘭的藝術作品,獲得知覺系統的沖擊后,這一點使得“我”的想法在有意識的心理活動中進行分析、整理,進而引發“我”的震驚。這一發現與弗洛伊德理論不謀而合,弗洛伊德便把藝術創作看作解除痛苦、使現實中未得到滿足的愿望得到滿足的自衛手段。弗洛伊德曾說:“快樂的人從來不幻想,幻想的人都是欲望未得到滿足的人。為得到滿足的欲望是幻想的原動力。人每進入一個幻想境界,便是一個欲望的實現或對他不滿意的現實的改進。”
因此,斯特里特蘭之所以背棄一切,堅決而又果斷,專心學習畫畫,是因為這顆叫作夢想的種子早在他孩童時期或許更早的時候就已埋下,時間的冷酷并未讓它消亡,殊不知,回首望時,早已枝繁葉茂,碩果累累。
二、本我與自我的斗爭
通過細讀文本可知,值得讀者重點關注的是斯特里特蘭的第二段婚姻。倘若人們從道德角度解釋這一現象,這必然違背道德原則,為人詬病。然而,從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的角度分析,這種現象的存在有一定的合理性,下面將重點說明。
毛姆筆下的男主人公斯特里特蘭一共經歷了三次婚姻,每一段婚姻故事必然伴隨著一段心路歷程。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第二段婚姻,這便是與朋友妻布蘭奇的結合。然而,通過閱讀,人們發現,在小說中,斯特里特蘭在與“我”的對話中不止一次地告訴讀者,他不需要愛情,不需要女人,他追求的是藝術理想。那么,產生這種情況的緣由究竟是什么呢?為什么這樣一個邋遢粗野、一事無成的中年男人會有這樣大的魅力呢?人們可以從文本中獲得答案。
“(斯特里特蘭)相貌粗野狂放,眼神超然不群,嘴唇肉欲性感,身材高大健壯,這些都給人野性激情的印象……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某種邪惡,就像史前時期的野獸,因為和大地保持著某種原始的聯系,似乎還保有它本來的精神。”(小說《月亮與六便士》)
通過這段文字的描述,人們發現,“粗野”“肉欲”“野性”“激情”“大地”的字眼符合本我的基本特征。聯系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理論,在本我中,性力是其力量的源頭,它支撐起本我的發展。弗洛伊德著作早已表明,本我是最能表現原始民族生活的,它是與文明、理性相對立的。在《月亮與六便士》中,斯特里特蘭雖一再表明“我不需要愛情,我沒時間戀愛,這是人性的弱點”,但是當欲望(力比多或性力)掙脫自我的枷鎖時,短時間之內,他是無法壓抑住的。
回歸文本,對于男主人公來講,布蘭奇美麗端莊,在一定程度上符合“性力”的標準,這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順理成章。筆者不禁要問,為什么本我會被激發出來呢?按照發展的態勢,其應該在自我的基礎上,升華、發展成超我的境界。相比后者,這顯然是倒退的表現。筆者以為,當自我過于壓抑、監視本我時,好比一個彈簧,人們給予它的力越大,反作用力也越強。在弗洛伊德理論中,這個力便稱作抑制作用。可見,斯特里特蘭對于自己所要達到的藝術境界高度抱有非理性、盲目的熱情,對自己施加的“力”過大(這其中也有外部環境的迫害),導致未能順利到達超我的境界。雖未能及,但是這樣也符合自然事物發展的規律,未經身心的苦難,怎能扶搖直上,實現自己的理想呢!
隨著小說故事情節的展開,人們進一步了解到男主人公并未沉浸在享樂的泥淖中不能自拔。相反,他從中抽離出來,繼續進行藝術創作。這樣的起承轉合有一定的原理支撐。正如文本所寫:“當我的欲望滿足了,我就回去忙別的事情……女人是我去取樂的工具,我沒耐心讓他們當什么助手、搭檔、伴侶。”
從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雖然本我掙脫韁繩,以致人類蒙昧狀態再次復現,斯特里特蘭表現出焦慮。弗洛伊德將焦慮分為三類,筆者以為,斯特里特蘭患有神經性焦慮,它是指本我沖動上升到意識中,這種情況出現的情緒反應就是神經性焦慮。好在自我即時發現問題,通過行使自我防御機制的壓抑作用,將本我壓抑到無意識中,使兩者再次達到一種平衡狀態,恢復正常。所以,從理論上進行剖析,斯特里特蘭的第二段婚姻顯然是一場本我與自我的斗爭,至于結果如何,人們需要再次回歸文本。
“我仿佛被帶入另一個世界,在那里,事物的價值已全部改變。我感到所有熟悉的事物都變得迥然不同……這里還有一種心曠神怡的精神力量,引領人們的想象力沿著始料未及的方向前進,在虛無縹緲的境界里,讓赤裸的靈魂在永恒的星辰照耀下冒險地探索。”(小說《月亮與六便士》)
當面對布蘭奇的裸體畫時,“我們”發出了由衷的贊嘆。人們可以從“打破枷鎖”“嶄新的靈魂”“精神力量”等字眼中進行深入探究,發現在斯特里特蘭的畫作中流露出的是自我。對此,弗洛伊德這樣解釋:“在環繞我們真實外界的影響下,本我的一部分獲得了特殊的發展……產生了一個特殊的組織,作為本我和外界之間的中界,我們的精神生活的這一部分可以命名叫自我。”
三、超我與本我的平衡
斯特里特蘭的第二段婚姻經歷的是本我與自我的斗爭,那么,在他的第三段婚姻中,是否會在自我的基礎上實現超我呢?下面借助文本繼續展開分析。
“這里的條件讓他的靈感變得茁壯有力,終于,在這片遙遠的土地上,靈魂重新回到他的身體,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在這里,他終于‘如愿以償。”(小說《月亮與六便士》)
在此之前,筆者不禁要問,為什么斯特里特蘭理想精神的歸宿不是文明繁榮的大都市倫敦,而是塔希提島——這個離天堂最近的地方,這個幽暗而神秘、神圣而寂靜、古樸而崇高的原始村落呢?正如文本所講的那樣:“這些作品出現在土著人的小屋中,遠離世界文明,呈現在塔拉瓦奧大山的褶皺中,給人帶來天大的驚喜。”它回答了斯特里特蘭的自我價值是否會實現這一問題。通過研讀文本,人們發現,作者毛姆從文學角度給了讀者答案。
“在這座神秘的小島上,猩紅色的火焰式哥特建筑高高聳入藍天,仿佛在激情的吶喊。他們太淫蕩了,簡直恬不知恥,讓你喘不過氣來。”(小說《月亮與六便士》)
根據文本,人們可以發現,這座小島具有原始村落具有的一切特點。于是,人們轉向弗洛伊德理論,希望獲得一個更為明確的解答。弗洛伊德說:“從種族的發展來看,超我起源于原始人。動物因與環境的接觸,自我多少可以發展一些,但超我則是人類特有的。”這進一步揭示從超我到本我(反之亦可)的雙向動態發展態勢。下面將通過斯特里特蘭的死前畫做進一步證明。
“它看起來非常奇妙,荒誕至極,就像是創世之初的圖景,伊甸園……呈現在你面前的,是赤裸裸的人類原始本性,你感覺害怕,因為你看到的是你自己。”(小說《月亮與六便士》)
這是庫特拉斯醫生對斯特里特蘭畫的描述,體現出超我境界。為什么這樣講呢?在斯特里特蘭的第三段婚姻中,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刻,斯特里特蘭從本我中掙脫出來,在自我的基礎上最終達到超我。正是因為超我是從本我中分化出來的,超我在較大程度上依賴父母的影響。根據弗洛伊德理論,“在冗長的兒童時期,正在長大的人依賴父母生活,留下一個沉淀物。這個沉淀物構成了自我里面的一個特殊的機關,是父母的影響能夠長期存在”。換言之,兒童在與父母的接觸中,將父母的人格以及祖先的社會道德等變為自己的東西。正是人格中的這一側面——超我表達了人的性格特點,使人按照價值觀念和各自的理想行事(有關兒童時期,前面已說明,這里將不再復述)。原本視愛情為毒藥的他,如今和蒂阿瑞的結合讓他重新獲得了幸福,他不再極端地做出讓人無法忍受的奇怪舉動,他變得平靜。可是細細想來,他已不再是原來的自己,正如文中所寫的那樣:“他找到的,不是老話說的那個‘你自己,而是一個嶄新的、擁有無窮力量的靈魂。”
所以,筆者以為,男主人公斯特里特蘭最后的時刻是幸福的、完滿的,是精神與現實并存的。當人們單純地從《月亮與六便士》標題去看時,月亮是精神的象征,而六便士是物質的象征。毛姆認為,這兩者并不是對立的關系,回到文本,人們可以看出,在斯特里特蘭的身上,這兩者是并存的。在生命的最后,斯特里特蘭在這個靈魂自由的地方娶妻生子,終于創作出改寫現代藝術的不朽之作。
(長安大學人文學院)
作者簡介:李文靜(1994-),女,山東臨沂人,碩士,研究方向:文藝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