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三峽

◎ 文 | 謝澤

11月1日，手機屏幕亮了，推送來一條新聞——三峽工程完成整體竣工驗收。

“三峽驗收完了？”我問。

“是嗎？我瞅瞅新聞。”一句回應后，辦公室又恢復了安靜。

好靜啊！

1993 年，剛上初中的我，來到正在前期施工的中堡島上，和老師同學留下了一張背景是黃牛巖的合影。時光流逝，無聲的照片喚起我記憶里三峽最初的樣子，特別是現場的機器轟鳴和人聲鼎沸。

之后的宜昌城，迅速躁了起來。在“服務大三峽，建設新宜昌”的口號引領下，什么都要以三峽命名，干什么都要和三峽掛鉤。三峽就是騰飛的東風，三峽讓所有宜昌人“勁逮逮”的。

上大學時，只要說到我的家鄉在建設三峽工程，就能明顯感到目光在向我聚集，隨后關于三峽的提問便七嘴八舌炸開了。放假前，也總有同學跑來打聽到三峽參觀的事情。三峽讓我像個紅人。

我來到三峽工作時，三峽進入建設后期，工程形象已經展現，工程效益也逐步發揮。“世界第一”“最大”“最高”“最難”等等詞匯，通過我的筆頭，沖擊著每個讀者的心臟，也增添著我的驕傲和自豪。

我唯一一次見潘家錚院士動怒，也是因為三峽。面對彼時近乎瘋狂的謠言，他罕見地通過媒體展現了自己的憤怒：“請大家實地看一看！三峽工程是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不要妖魔化三峽！”

我陪記者朋友到三峽拍大壩泄洪。那奔涌的江水著實驚呆了他們，一名女記者大聲對我喊著什么。水聲震天，我憑口型猜出她的意思，和千萬參觀者感受一樣——“太壯觀了！”

……

曾幾何時，三峽能與靜掛上鉤？

1992 年，全國人大按下三峽工程啟動鍵，也是那一年，中國改革開放駛入快車道。中國人懷揣對未來的期待和十足的干勁，在融入世界的過程中，也同時要向世界證明自己。舉全國之力建設三峽工程，正是對民族自信和國家能力最好的證明。三峽工程建設的二十多年時間里，中國創造了世界歷史上的發展奇跡，取得了無數令世人矚目的成就。青藏鐵路、高鐵項目、南水北調、西氣東輸、5G 網絡、“神舟”飛天、“嫦娥”奔月、“蛟龍”入海……三峽這個令人驕傲的分子沒有變，但祖國偉大成就的分母越來越大了。中國人可驕傲的東西太多了，心潮澎湃的閾值越來越高。成功——興奮五分鐘——迅速平靜——再創高峰，幾乎成為中國人的新常態。

不經意間，三峽也在慢慢變靜：荊江兩岸汛期再沒有上堤抗洪的火熱場面；夏日里拉閘限電帶來的燥熱逐漸消失；航船再也不用開足馬力在川江上激流勇進。中國人需要煩惱的事情越來越少，更多的精力被用于創造新的奇跡。

靜，使人成熟；成熟，又讓人更能品味這一刻的靜。靜靜的三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