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治理VS經理人治理，誰更先進？

吳捕快

《戰國策·秦策》記載了醫扁鵲見秦武王的故事：醫扁鵲見秦武王，武王示之病，扁鵲請除。左右曰：“君之病，在耳之前，目之下，除之未必已也，將使耳不聰，目不明。”君以告扁鵲。扁鵲怒而投其石：“君與知之者謀之，而與不知者敗之。使此知秦國之政也，而君一舉而亡國矣。”

文章大意是說，醫生扁鵲去見秦武王，武王把他的病情告訴了扁鵲，扁鵲請求讓自己來醫治。但是武王的近臣說：“大王的病在耳朵的前面，眼睛的下面，未必能治好，將反而使耳朵聽不清，眼睛看不見。”武王把這話告訴了扁鵲。扁鵲聽了很生氣，扔掉他手中的針石，氣憤地說：“大王與懂得醫道的人商量如何治病，卻又聽不懂得醫道的人胡言亂語，這怎么能治好您的病呢？如果用這種法則來治理秦國的內政，大王的一個舉動就可能會導致亡國呀。”

治理一個國家是聽賢臣良相的，還是聽身邊的近臣的，似乎是一個淺顯的道理，但是“親賢臣，遠小人”始終只是理想化的狀態。春秋時，齊國國相管仲臨死前，讓齊桓公要遠離豎刁、易牙和開方三個人，并告誡齊桓公可以在必要之時除掉這三個人，不然齊國在未來必將陷入大亂。齊桓公不聽，結果不僅自己餓死宮中，還導致齊國大亂。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但是后世真正吸取例子的又有幾人？倒應了杜枚的那句“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后人而復哀后人也。”

同樣，治理一家企業，是通過家族治理還是選擇職業經理人治理，似乎也是一個比較明顯的道理。但在現實中，企業家們因為職業經理的道德風險等諸多原因一直在糾結，畢竟有“反骨”的職業經理人給企業家心中留下了太多的陰影，導致企業家不愿意將經過萬般艱辛創立的事業交給“外人”打理。

現方太集團名譽董事長茅理翔曾就這個問題回答記者，“現階段不如培養好自己的子女，如果說自己的兒子能干，愿意干，最好是把兒子、女兒培養好，這種接班可能更符合現階段中國民營企業的現狀。”茅理翔和方太現在的董事長茅忠群是中國第一代民營企業“上陣父子兵”的典范，和很多家族企業第二代面臨的交接班問題不同，茅氏兩代人不存在繼承或者“守業”的問題，因為他們是一起創業，而且在創業初期，茅理翔還答應了茅忠群的“三個條件”。所以，方太集團并不存在選誰接班的問題。

碧桂園創始人楊國強在選擇女兒楊惠妍作為接班人時則直截了當地說，“其實我到一百歲也是要給她們的，自己人信得過！”所以，楊國強還是選擇了自己的女兒。同樣，娃哈哈、新希望等知名民營企業選誰接班也曾經是企業界甚至是社會各界關注的一個熱門話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曾公開表示不愿意接班的宗馥莉、劉暢也紛紛走上前臺，正式繼承父輩的衣缽或許只是時間問題。

家族企業是世界上最古老、最普遍的商業組織形式。家族企業因有著與生俱來的優勢，有強烈的企業榮譽感，家族成員間特有的信任關系和很低的溝通成本等，使其比非家族企業更有效率。但《家族企業》雜志曾經刊登過一組統計數據：很多研究發現，家族企業常常到第三代就消失了，只有10%的企業能夠傳承超過三代。美國通過對3600家家族企業的研究發現，第二代和第三代之間的傳承，70%是失敗的。原因不外乎企業發展停滯，家族成員內斗，家族關系不再和諧。失敗的原因中，糟糕的法律、財務、稅務建議只占3%，97%的原因是前面提到的三種沖突。

北京天山新材料有限公司創始人翟海潮在《創業者管理修煉》中關于家族治理和經理人作過比較：“各種治理模式各有利弊，家族治理模式的好處是凝聚力強、決策效率高。其缺點是如果家族領袖或者繼承人很無能，或者過分保守，那么這種治理方式就會使企業受損。經理人治理模式決策可能比家族治理決策緩慢、煩瑣，但會有更多的理智和安全。”因此，從長遠來看，從家族治理轉向職業經理人治理應當是一種發展趨勢。

2020年12月1日，《2020第五屆中國新生代企業家組織調研暨中國新生代企業家調研白皮書》正式發布。調研發現，在新生代企業家的眼中，家族企業傳承的第一大障礙是與上一輩經營理念不同，54%的受訪者選擇了這一選項。如何與上一輩達成共識，又找到適合企業發展的方向與理念，是家族企業的挑戰。家族企業傳承需要更好地規劃，兩代人之間更好地溝通磨合、達成企業經營發展的共識。58%的受訪者認為，企業戰略的合理性對企業應對危機、實現健康的持續發展來說至關重要。

或許是問卷設計不夠科學的原因，受訪者沒有提到日趨完善并適合家族企業長遠發展的公司治理體系，對于企業實現可持續發展才是至關重要的，只有如此才能提高家族企業的存活機率。

中國平安成為碧桂園第二大股東，被認為是楊國強“去家族化”操作，增強企業應對市場風險的能力，也為楊惠妍接手公司管理及新業務探索掃平道路。劉永好關于劉暢接班的問題，也公開表示“這個企業已經有相當規模了，單靠一個人是不夠的，需要更多優秀的管理者。我們要適度地兩權分離，要走治理結構更加規范、嚴謹、透明的道路，這條道路不是說一個人就能定下來的。”

看來，更多的創始人已經意識到了事關家族企業生死存亡的關鍵問題：無論選誰接班，首先要建立現代企業制度，完善公司治理體系，這才是家族傳承百年的根本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