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式建筑對武漢近現代建筑的影響研究

劉斌 湖北經濟學院

一、俄式建筑在武漢地區的演變過程

近代武漢是外向型國際商埠和民族工商業發展的重鎮，以“中體西用”的模式發展經濟和工商業建筑體建設，城市從城墻為中心的時代走向以街區為核心的網格狀形態發展，堤防成為城市防御的重點。租界格局規整，功能清晰，道路涇渭分明。租界內的建筑按照租界地的樣式修建，脫離了傳統木構件建筑的樣式，受到西方建筑藝術的巨大沖擊，從清末民初的拿來主義，大膽引用和嘗試西方建筑樣式，從西方學習已有的工業生產和城市聚集生活方式。

新中國初期，中蘇關系密切以及蘇聯工業文化的植入，工業化生產方式下的建筑樣式和規制、西方新古典主義風格等一同進入中國，無論是市政公共建筑、工業建筑還是民用建筑，尋求著中國傳統建筑樣式與蘇聯的樣式進行結合。

二、俄式建筑對近代建筑的影響

俄租界空間主要在漢口原五個租界區的中間，在英、法租界之間，呈“L”型形態，主要是領事館、行政部門、金融、商業、教育、工廠、公寓等領域。沿江地區主要是商業和金融型建筑，租界內部以公寓、娛樂和服務業為主體。私人住宅建筑主要考慮采光和遮陽等環境對生活的影響，注重室內的生活品質；工廠公寓注重經濟性，外圍墻體遮蔽為主，內部廊道使空間互通和天井補充采光，強調居者的相互監督和溝通；行政型建筑注重西方民主思想的傳播和呈現。

俄租界受到法租界影響形態并不規整，英資銀行在俄租界占據較多，以提供俄國商人資本。俄租界建筑主要面向上層階級，其有限人口數量和居住為主的功能，在城市面貌中只影響著街區部分造型，不具備示范性作用。建筑造型更多移植俄國近代建筑樣式，其對城市公共空間和綠地等并不關切，居住和辦公的功能屬性極強。

漢口是清末時期中國茶葉貿易的中心城市，俄國在武漢的商業活動主要為了經營磚茶，將湖北咸寧羊樓洞的磚茶收購、生產和運輸到俄國地區。19世紀90年代以后取代英國壟斷漢口茶市，有順豐、新泰、阜昌三大磚茶廠，后增加柏昌為四家。租界內保存有金融貿易類建筑：新泰磚茶廠，順豐磚茶廠等；公寓類建筑：俄國茶商高級公寓巴公房子，李凡諾夫公館等；行政類建筑：領事館、工部局、巡捕房等，娛樂類建筑：俄國波羅館夜總會等。宗教類建筑和部分工廠則在英租界。

公寓和居住型建筑主要采用紅磚清水外墻為主，內部為磚木結構，圓拱形門洞，方形窗口和注重遮陽的檐口，建筑一角設有高挑的閣樓屋頂。商業型建筑采用古典時期樣式，古典柱式、出挑窗臺，三段式建筑層次，精致裝飾檐口，徽章般柱體裝飾。行政型建筑采用對稱式的古典風格，運用三角形或弧形窗楣裝飾，墻面裙墻裝飾等。

三、蘇聯建筑對武漢現代建筑的影響

蘇聯建筑受到機械化規模生產的啟發和新古典建筑裝飾的影響，呈現出對技術的崇拜和征服自然的壯志，形成建筑結構宏大敦實，主樓呈階梯狀，功能高度集中和主導地位，強調系統密集運作，發展出一批大體量公共建筑，被稱為“斯大林式建筑風格”。

（一）對大型公共建筑的影響

新中國建設時期，為了表達發展經濟和實現現代化的決心，對這種風格全面引進和模仿蘇聯“七姐妹”設計風格，建設了中蘇友好紀念館、中山公園大門、洪山賓館等，呈現出中國設計師學習現代建筑藝術與技術的情景。

武漢中蘇友好紀念館，后改名武漢展覽館，與北京、上海、廣州一道建設，展現蘇聯經濟生產和文化教育等成果。新古典建筑風格的對稱造型、壯麗的象征符號等展示出建設者的壯志與激情，充分將蘇聯建筑空間形態和裝飾細節進行示范性傳播，是城市對外展示的平臺和窗口。

這些建筑涉及現代城市大部分公共活動，建筑家鄒德儂提出“蘇聯建筑是社會主義內容，民族形式的民族風格”，這與新中國民族自立的需求相一致。壯麗的建筑和寬廣的景觀結合在一起，符合特大城市對社會服務設施的需求，在大尺度空間中展現出時代特色，成為城市焦點和地標，改變著城市風貌。在城市服務設施貧瘠的年代，范本式建筑成為其他地區仿造的樣板，城市各個地區不同程度的模仿。

（二）高校蘇聯樣式建筑群的引進

武漢高校建筑仿造蘇聯風格較多，主要是新中國大學教育模式模仿蘇聯，強調行政主導權和專業細致劃分。為適應規模化經濟建設和培養專門人才教育形式，突出主體建筑核心位置，配樓依附在兩旁與主樓形成U型布局，多以主體建筑為景觀中軸線，建筑前廣場不僅起到通道作用，更具有高校形象展示和集會作用。綠植以造型精致的雪松突出入口位置和顯得莊重傲氣，大片高大喬木綠植組成深色背景，襯托出主體建筑樣貌，使建筑賦有雕塑感和感染力。武漢高校多集中在武昌地區，十多所高校都有經典的仿蘇建筑，成為城市一個時期的文化印記。

蘇聯建筑風格的引用與中蘇文化間交流程度有密切關系。華中科技大學南一樓（正門主樓），成為道路端點和學校極具標識型建筑，但其建設過程受到蘇聯專家撤離，屋頂沒有采用哥特式尖頂，只有形似莫斯科大學主體部分寬廣的主樓和副樓。部分高校建筑是中國傳統建筑風格和蘇聯建筑構件進行結合。華中科技大學圖書館運用蘇聯樣式建筑的部件裝飾方式，建筑布局將四合院與之融合。原武漢鋼鐵學院辦公樓（已拆）運用紅磚、雙坡屋頂和紅瓦等，與周邊住宅區渾然一體，成為武漢青山紅鋼城地區標識型建筑。

武漢水運工程學院有完整的蘇聯樣式建筑群，模仿列寧格勒水運工程學院建設，偏居一隅，寬闊縱深的入口通道和兩旁矗立列植的雪松，遠眺著黃灰色的主樓，配樓與主樓通過廊道組成連體建筑，外部墻面豎向線條為主分割墻面，屋檐和建筑主要構件突出橫向線條統合。建筑主入口、廊道護欄、廊道、屋檐等有豐富的歐式古典裝飾構件和船錨符號，入口柱子厚實但邊角略有變化。建筑頂面由中心最高，逐步向兩旁迭級下降，角樓再突起，屋檐角略微起翹，宛若船舶。高大的建筑、廊道和樹林遮蔽了武漢暑氣。

（三）蘇聯樣式民用建筑的引用

近代俄式建筑只是建筑本體的呈現，而蘇聯規劃思想的規模化“鄰里單元”工業社區建設改變了城市樣貌和社區格局。為了快速發展工業和安置工人居住，保障基本生活需求，與蘇聯援建項目同步建設了大范圍配套住宅區，按照標準化和規模化進行設計，街區沿著主干道呈網格布局，對稱式劃分空間，結合中國庭院布局成圍合空間，鄰里公共空間大，綠地建設以遮陽高大喬木為主，涼亭、廊架等景觀設施點綴其間。

建筑仿造蘇聯工業住宅區樣式，紅磚墻面和雙坡屋頂紅瓦，單元門、樓梯外墻和陽臺護欄運用工業幾何符號紋樣裝飾，建筑間距寬闊，外墻厚實。后因為用地資源和氣候原因，行列式布局較多，縮小建筑間距。雖然室內居住條件有限，但鄰里之間和戶外空間彌補了活動空間需求，居住氛圍融洽，門不閉戶。數量和規模的宏大使該區域有“紅房子”稱謂，形成與里份住宅的小院落截然不同的形態和城市肌理。

四、俄式建筑遺產保護和利用

改革開放后，世界多元化建筑思想和傳統文化應用到建筑中。作為不同時期不同背景的建筑體，需要采取不同的保護措施和合理利用。建筑遺產是靜態記憶，遺產的保護利用不能孤立進行，其建設和存在應與動態記憶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租界建筑和工業建筑由于失去了原有的功能和動態記憶，所以快速沒落。校園建筑因為功能的持續，因此能夠完整留存，以維持現狀為主。

俄租界建筑是因磚茶貿易和近代碼頭文化為核心，碼頭是租界的起點，工廠、公寓和娛樂設施等支持著俄國茶商和買辦資本的空間運營。現在水運衰落和物流運輸外遷，支撐租界經濟基礎隨之改變，租界建筑只存在符號化圖像關系。作為城市核心區域，需要重新激活碼頭文化，通過注入新經濟類型，成為城市文化、商業文化、碼頭文化輸出的重要區域。

青山紅房子和武鋼地區是以重工業產業建設為核心，生產資料和工人的運輸影響著建筑的空間布局，是城市建設的靜態記憶，象征著城市快速工業化建設的雄心。鐵路和通勤車是聯系地區內的交通紐帶，是一個地區生活的動態記憶。可以設定為紅色文化遺產開發，將當代青年創業和紅色城市文化體驗相結合，重新鏈接城市更新地區，構建線性的文化體驗區，不局限于靜態的建筑保護和局部開發利用。充分挖掘這一時期節慶文化、院落生活情境等，將重工業產業觀光和體驗組成一個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