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

張馨月

落枕了，我不敢扭動脖子，只好枕著枕頭側躺著。窗外的小雨淅淅瀝瀝，我卻只能保持著這樣一種可笑而固定的姿勢。

視線被限定在對面的白墻上。

這面墻存在了七八年時間了吧，白底有瑕。墻面上劃著一紅一藍兩道水彩記號。紅，代表女，藍，代表男—那是剛遷新居時留下的。那時弟弟三歲，我九歲。弟弟要和我比身高，我就在墻上給他做標記。弟弟盯著墻面上的紅色標線憧憬雀躍：我比姐姐矮那么多！他張開兩手，手掌相對，估算著差距。“明年，我就會長得和姐姐一樣高。不過，我得喝牛奶才能長高高！”他大叫一聲，飛奔出去，找牛奶去了。

弟弟現(xiàn)在已長到了紅線那個位置，大概是牛奶起的作用吧。

藍線下面有一個小小的黃泥手印，只有一些淺淺的印痕。那一年，弟弟四歲，上幼兒園中班了。他在學校里學會了一些兒歌，自帶動作。比如，他拿來笊籬扣在頭上，挎上一把玩具槍，來回走動：“我是小海軍，哐！哐！”“海軍餓了，要抓螃蟹吃！”一轉眼，他又變成了螃蟹。兩只“蟹爪”從花盆里掠過，帶著水和黃泥。他兩只胳膊一齊向左伸去，兩手變成剪刀手；又一伸，兩只剪刀手又回到了身體右側。“姐姐你看，螃蟹就是這樣走路的！”“嚯嚯！”最后，螃蟹爬墻了，留下了那個黃泥手印。

弟弟已經(jīng)很多年不扮螃蟹了。

他當年留下的手印下是一個固定插座，白色的插座上留下了一圈暗黃色的印跡，活像一張流淚的哭臉，這是近兩年蚊香器留下的痕跡。我剛住進這房間的時候，皮膚過敏，也許是因為有蚊蟲，媽媽就給我點蚊香，可是渾身刺癢得更厲害了。看了醫(yī)生，說是蚊香過敏。媽媽給我支了小蚊帳，可是有些調(diào)皮的蚊子依然會順著縫隙潛伏進來。于是她睡在我身邊，輕搖團扇，替我驅蚊。夏夜悠長，我在媽媽的呵護中沉沉睡去……

后來，我過敏的癥狀好了，用上了蚊香器，媽媽也不再來陪我了。

窗外傳來悠揚的歌聲：“十七歲那年的雨季，回憶起童年的點點滴滴……”我也長大了，我想。我動了動脖子，還是酸痛。

指導老師 陳榮梅

名師點評

對孩子們來說，成長是永遠的旋律，回憶是珍貴的點綴。小作者通過對墻上印跡的追憶，寫出了家庭生活中的融融暖意，流露出對時光流逝、物是人非的淡淡憂傷。結尾筆鋒一轉：“我也長大了”，成長是青春的一道坎，具有積極的現(xiàn)實意義。文章構思巧妙，意蘊悠長，使人讀之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