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時光薄荷香

張雨荷

小優的陽臺上，放著一盆青翠的薄荷，微風輕輕一吹，撫過葉片的同時帶起一縷淡淡的清香，調皮的香氣隨風飄起，輕盈地落到丁丁貓的鼻尖上。

“喵——”丁丁貓歡喜地跳起來，用爪子撓撓風，旋即輕輕一躍，跳到了陽臺上。它把鼻子湊近些，努力聞著薄荷淡雅的清香之氣。

大概是陶醉了吧，丁丁貓沒站穩，一不小心碰到薄荷，連帶著花盆也晃悠起來。

“哎！”眼疾手快的小優跨上前接住了薄荷，“丁丁貓，不聽話哦，這薄荷是要做成薄荷香袋的，如果壞了，拿什么做呢？”

“喵——”丁丁貓聽懂了小優的話，在小優懷里翻翻身，努力往她懷里鉆。

她坐下來，摸摸即將入睡的丁丁貓，然后盯著薄荷，陷入了沉思。

“小優，送給你，請你以后一定記得我。”薄荷是小優最好的朋友艾米送的。艾米像一束七彩光，溫暖著小優脆弱的心，可自從艾米跟著爸爸媽媽出國以后，小優的心就沒了著落。

小優成績不拔尖，不溫不火的敏感性格，讓她既成不了焦點，也交不上朋友，所以她每天能做的，就是摘下一片薄荷葉裝進自制的薄荷香袋里，以做心里安慰。至少這樣，小優會感覺艾米離自己很近。

往香袋里裝一片新鮮薄荷，再給盆里的薄荷噴點水，小優便像往日一樣去學校了。小優走路時喜歡低著頭，仿佛有意在疏遠這個世界。到了教室，她也只是安靜地坐在角落，上課、下課，重復著毫無生氣的校園生活。

“什么味道？”微弱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小優扭頭一看，面前是一位面目清秀的男生，男生學著丁丁貓的樣子，在小優身邊嗅來嗅去。

“你是誰？”小優被男生的舉動嚇到了。

“我是你同學，我叫郝葉，你不知道？”男生瞪大眼睛。

小優搖搖頭。

“那這就算認識了，我上周剛轉來。哎，對了，我想問問你，你身上這是什么味道？”

郝葉又想湊過來，卻被小優擋住了。“是薄荷，薄荷的味道。”

“薄荷！”郝葉努努嘴，“好聞，特別好聞，我長這么大，還從來沒聞到過這么好聞的薄荷。”郝葉碎碎念著，就像沒事人一樣回到自己的座位，倒弄得小優有些不知所措。

簡短的對話，讓小優記住了郝葉。上課時，她不斷看向郝葉座位的位置，也不斷捏著自己的薄荷香袋，就像是空氣遇到了彩色粉末，變得不再透明。可小優越是在意，就越是失落，她一直以為郝葉還會問自己關于薄荷的事，可直到放學，郝葉也沒再和小優多說一句。

“我在期待什么？”小優緊握住薄荷香袋，旋即一頭扎進夕陽里。

回到家，丁丁貓迫不及待地領著小優來到薄荷旁，薄荷抽出了嫩芽，雖然嫩芽細細的、薄薄的，但同樣散發著沁人的香氣。

“莫小優。”有人在樓下喊著小優。當小優還在四處尋找聲音來源時，丁丁貓便從二樓窗戶跳到窗邊的樹上，“喵喵”地叫了起來，小優扶著窗戶頭伸出去一看，竟然是郝葉。

“莫小優，薄荷！薄荷！”

“薄荷？”小優有些疑惑，但還是抱著薄荷跑到了樓下。

“你……知道我住在這兒？”小優問。

“放學的時候，我一直跟著你，你不知道嗎？”郝葉問，“我一直在后面喊你，可你就是沒聽見，那速度都能參加百米沖刺了。”

“對不起！”小優別過臉。

“沒事沒事。”郝葉擺擺手，把目光轉向薄荷，“這就是你帶去學校的……非常好聞的薄荷？”

“嗯嗯。”小優嘴角揚起微笑，“要……送你一片薄荷葉嗎？”

郝葉伸出手，不客氣地說：“送我一個嫩芽吧！”

“嫩芽嗎？”小優想了想，大方地選了一芽最綠最嫩的薄荷，用指尖輕輕一掐，薄荷就取下來了，“給你了，麻煩你……好好照顧它。”

從那天開始，郝葉每天都能收到小優送的薄荷葉。郝葉把收集好的薄荷葉放在抽屜里，久而久之，薄荷淡淡的香味便縈繞在了郝葉周圍，有同學聞到，便湊到郝葉身邊好奇地問起來。

“郝葉，這是什么味道？蠻好聞的。”王果問。

“薄荷的味道。”郝葉大方地從抽屜里拿出一半干燥、一半濕潤的薄荷葉放到桌上。

“送我一片？”王果挑選出一片干透的薄荷葉。

“不行，只能聞。”

“真小氣。”王果撇撇嘴。

“我沒有小氣啊，只是這是莫小優送給我的，如果你想要的話，就去問莫小優吧。”郝葉指了指角落的莫小優，“薄荷，她自己種的。”

“她——”王果猶豫著，“我從來沒見她說過話，還以為她有自閉癥。”

“你那是瞎猜，小優其實挺好的，我建議你快點兒去，剛才可有好多人已經問過我了，去晚了，你就得不到這么好聞的薄荷葉了。”

漸漸地，和小優說話的人越來越多，雖然大多數都是因為想要薄荷而和她說話，但小優心里格外欣喜，她開始更用心地照顧薄荷。

“謝謝你，郝葉。”清早，小優把薄荷葉遞給郝葉時，真心地表達了對郝葉的謝意。

“謝我什么？”郝葉有些摸不著頭腦，“謝我喜歡你的薄荷嗎？”

“嗯嗯。”

“哈哈，那是因為你種的薄荷很特別。”

“怎么特別了？”小優好奇地問。

“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郝葉認真想了想，“你有沒有讀過席慕蓉的經典語錄，她說，友誼和花香，還是淡一點兒比較好，越淡的香氣越使人依戀，也越持久。你種的薄荷，就是有這種特別的感覺。”

“嘻嘻，”小優笑笑，“感覺你說得很對呀，這薄荷就是我最好的朋友送給我的，不過她跟著爸爸媽媽出國了，可能很久都不會回來了吧！”小優有些難過，“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她怎么是你唯一的朋友呢？還有我啊！”郝葉佯裝生氣地說。

“你說……我們是朋友？”小優抬起頭，眼睛里閃著星光。

“對呀，收到薄荷葉的都是。”郝葉指了指班里的同學，“一個，兩個，三個……十幾個呢！所以，你并不是只有一個朋友的。”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郝葉篤定地回答。

“嗯。”小優點點頭，待到上課鈴響起，她才回到座位上，即使窗外依然下著雨，她也有彩虹般的好心情。

“怎么不回家？”放學時，郝葉走到小優身邊問。

“沒帶傘。”小優說，“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是晴天，現在卻……我等雨停了再回家。”

“別等了，這雨是下不完的。”郝葉心急地說，“聽說下雨時薄荷的清香味更好聞，要不我們現在去看看薄荷。”

“好吧。”小優應答著，湊到郝葉傘下，和他一起回了家。回家路上，小優給郝葉分享了很多種薄荷的心得。可是剛走到她家樓下，看到被雨水打得稀爛的花盆和薄荷，小優慌了神。它們散落在路邊，順水而流。見此狀，小優連忙跑到花盆邊，可不管小優再怎么努力，薄荷也已經殘破不堪。小優捧著薄荷一言不發，靜靜地流眼淚，而此刻，郝葉卻丟下傘，跑進了雨里。

望著郝葉的背影，小優哭得更傷心了，他和班里的朋友因為薄荷而說上了話，現在沒了薄荷，可能朋友也沒了。小優不敢再想，只能一邊撿薄荷一邊默默流眼淚。

淋了一場雨，小優感冒了，她沒去上學，而是抱著丁丁貓，呆呆地望著薄荷。

小優就這樣在陽臺上坐了一天，她知道，沒了薄荷，自己又將重新變成無人在意的空氣少女。她調整好情緒，把保護外衣重新披上了身。

病好后，小優照常一個人去上學，可還沒等她走進教室，就被一股濃濃的薄荷香吸引了。她抬頭一看，自己的桌上竟然擺放著十幾盆大大小小的薄荷，薄荷在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擺，好看極了。

“小優，身體好了嗎？”郝葉迎上來問，然后把自己種的薄荷遞到小優面前。小優一看，這正是之前掐給郝葉的那一芽薄荷，原來他……小優想問點兒什么，卻被同學們的問話打斷了。

“小優，聽說你的薄荷被雨淋壞了，看看我們的，和你的一樣嗎？”

“這個……”小優抬起頭，“都是你們送的？”

“嗯。”

“為什么要送給我呀？”

“因為禮尚往來呀！你看花盆上還寫有我們的名字，以后我們一起種薄荷，一起照顧薄荷，這樣薄荷就不會再被雨淋壞了。”同學們說著，小優偏頭看了看，果然在花盆上發現了大家的名字。

“謝謝你們。”小優說話聲中帶有一絲感動，“我們一起努力。”說完，同學們就幫著小優擺起了薄荷，他們把薄荷擺在教室的每個角落，讓淡淡的薄荷香氣在教室里輕輕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