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瓜與青藤

何燦

午休過后，我接過奶奶拋來的一條黃瓜，黃瓜經水淋洗后十分清涼，帶著夏日特有的氣息。我細細地端詳著，翡翠般的表皮上嵌著無數細小的圓點，勻落有致，刺得手心癢癢的，卻不經意間瞥見了幾條傷痕，似一條條深深的溝壑，攪亂了這美妙的和諧感，我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我穿上鞋子，只身前往屋后的菜園。穿過一條陰涼的小巷，兩側長滿了碧綠的青苔，似乎無視夏日的歹毒，來到園前，便有一縷芳香滲透出來。我緩緩地推開園門，迎接我的是鋪天蓋地的綠，那綠仿佛在流動在噴涌，置身于其中便有一種錯落迷離之感。

我踉踉蹌蹌，在這綠的海洋里游離、徘徊，就像一葉迷茫扁舟漂泊于一望無際的洋面，尋尋覓覓，終于走到黃瓜藤前。

一根根墨綠的青藤盤旋攀升，田田的綠葉相互依偎著，每一根藤條都朝著天空，爭先恐后地生長，遠看像一道碧綠的瀑布。風起，每一片葉子都像一個綠精靈，又似一團綠色的火焰跳躍、起伏，不斷露出隱藏在里面的羞澀的黃瓜。

我帶著疑惑，輕輕地揭開這碧綠的水簾，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條被青藤纏得緊緊的黃瓜，一動不動，呆滯而又無奈。我心中為黃瓜打抱不平，望著仍洋洋得意的青藤，原以為只有人類社會才有的私欲，想不到在植物中也體現得淋漓盡致。

我義憤填膺，惻隱之心油然而生，便用手輕輕地剝離黃瓜表面的青藤。每剝一層，黃瓜似乎就多了一份生的靈氣，然而當最后一根藤身離開時，聽到的卻是黃瓜落地的一聲悶響，我驚詫、茫然，仿佛時間已凝固，前方的一幕不斷在腦海中回放……

頓時，我恍然大悟。或許，黃瓜為了繼續生長，而不惜用青藤來約束自己，即使有損原有的美貌。我大驚。原以為青藤是黃瓜生命的囹圄，殊不知它是黃瓜的生命支柱，正如流水只有在岸的約束下才能聚集成河，奔流入海，我們這些高級智慧生物又何嘗不是如此。

有時，我們埋怨生活中的規則，認為它們是扼殺我們創造力的元兇，是禁錮我們自由的枷鎖。其實，一旦我們舍棄規則，那我們就容易從放松滑向放縱，脫離正軌。也許，束縛并不是青春畫卷上晦暗的一筆，盡管它可能會留下永恒的傷痕。

我撿起那條水靈但失去生命光澤的黃瓜，一時有些悵惘。

點評

本文選材如同作者筆下的黃瓜一樣水靈新鮮，令人眼前一亮。本文開篇用細膩的筆法寫黃瓜的樣子，同時“瞥見了幾條傷痕”開篇設疑，有效地吸引了讀者的注意力。其后三段寫菜園景色，長短句錯落有致，白描和比喻交織使用，文筆靈動優美。隨后從青藤束縛黃瓜的自然現象聯想到了規則對人的意義，思維輕輕一躍，文章便也“向青草更深處漫溯”，另開了新境。全文情與理、事與景結合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