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好文章的三條秘訣

優游

時時有人問我，怎樣才能把文章寫好？“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并沒有哪條絕對的路徑。但依稀間又有些佳處似乎可以相通，我總結了三點心得，教人在清幽的曲徑上，窺得文學的一縷蓮花香、月光白。

首先，生命中的遭遇都是有意義的，要熱愛你遭逢的一切。北大教授曹文軒，舉過這樣一個例子：一個小男孩夢到非洲大草原的一棵樹下有個很大的寶藏，便跨越千山萬水去尋找。到了非洲以后，不幸被土匪抓住。土匪說：“我也做了一個夢，我夢見在你們家院子里的大樹下也有一個寶藏，不過我就沒有像你一樣真的去找。”然后他把小男孩扔進坑里，揚長而去。小男孩爬出坑后，跑回家，開始在樹下挖掘，竟真的找到了土匪夢境中所描述的財寶。

這個故事暗含了一個隱喻：每個人都可能從自己家里走出來，然后翻越千山萬水，遭遇了人生的曲折坎坷、歡喜悲傷……直至成為今天的自己。這一路我們會邂逅很多人，遭遇冷眼、傾軋和嘲笑，也遇到靈犀、溫暖和擁抱。所有這一切，對于寫作而言，都像小男孩尋找的“寶藏”。

“尋找”可以給我們賦能，如果不經過這樣的尋找，可能沒有辦法成長。但成長之后，要能回到初心，對外部世界遭逢的種種進行觀照，寫出的文字才不失純真；要對各種需要——我的需要、同伴的需要、周圍群體的需要將心比心，寫出的文章才有生命力和同理心。

經常看到中學生甚至大學生寫稿子的時候，非常痛苦。為什么會感到痛苦呢？根本原因在于沒有解決好“我為什么要寫”這個問題，因此文字是干癟的，沒有靈性。而靈性的基礎就是熱愛，熱愛你遭逢的一切，哪怕是苦楚，然后文章自然而然就會瀟灑、飄逸、閃亮。

第二點，文章想寫得好，要重視敘事技巧。四平八穩的新聞稿，駕馭起來不是很難，時間、地點、人物、事件、原因，只要滿足五個W（w h e n、w h e r e、w h o、what、why），就是一篇基本過關的新聞稿。但上乘的寫作，應該有敘事技巧，否則就會語言蒼白、面目可憎。

漢樂府《陌上桑》里面講有一個美女叫羅敷，羅敷到底有多美，通俗的寫法可能是直愣愣的夸贊，比如：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但是為什么這篇文章千古流傳？因為它使用了側面描寫：“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須。少年見羅敷，脫帽著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走路的人看見羅敷，放下擔子捋著胡子注視她；年輕人看見羅敷，禁不住脫帽重整頭；耕地的人忘記了自己在犁地，鋤地的人忘記了自己在鋤地，以至于農活都沒有干完，回來后相互埋怨，只是因為看了羅敷的美貌。

我任職過的雜志社，有一位記者在描寫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廖昌永的時候，并沒有直接寫廖老師的聲音高亢如云、悠揚婉轉、繞梁三日，而是這樣描寫：大使看到他的表演以后豎起了大拇指，年齡小的歌迷忘記了吃棒棒糖，其他的青年歌唱家心悅誠服、自愧不如。用側面描寫的方式來突出要“表白”的事物，是一個有用的敘事技巧。

第三，好的文章，需要有好的語言。要善于觀察和捕捉生活中的細膩之處。毛主席講過，一支筆可以橫掃千軍。有沒有這樣的氣魄，取決于文字底蘊。

語言可以有多么犀利和精致？舉個例子。芬理希夢是一個可愛的彩鉛品牌，由一位日本大師精心研制，每套中包含500種顏色，售價2000多元。如果是對生命感觸粗糙的人，能夠感知出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就很不錯。但是芬理希夢把世間的萬事萬物，由淺入深，設計出了500種顏色。光是紅色，就高達七八十種，而且每種顏色都有形象的解釋。可以想象一下他描繪的景象：月光下的森林，生綠苔的石階，斯圖加特的森林，西伯利亞的針葉森林，圣誕節的冬青花環，浮著睡蓮的谷池，恐龍生活的原始森林，孔雀的翎毛，正月的文松，愛德華王子島，蘇格蘭島上布滿寥落的城堡， 春天的萋草洲…… 他對事物的觀察、揣摩、捕捉、描述和敏銳，竟達到了這樣靈動細膩的境界。

我們在生活中，同樣有大量值得挖掘的細膩，深愛的一樣事物、一個人，晴空上的流云，曲水流觴般飄拂過的讓心萌動的音樂……有沒有試過，用500種層次、500種比喻、500種排比、500種夸張、500個形容詞，來描繪他？但凡能用幽微的視角去觀察、去捕捉、去深情地凝望，便不會覺得言之無物。你會覺得山川歲月剎那間都成了朋友，駱賓王謝靈運都來相助。

（本刊原創稿），北冥有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