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冬韻

文／圖_李建國

當凜凜的風帶走山巒晚秋紅黃的底色，當歲月的寒撫摸野塘殘荷消瘦的枝干，老家已走過春之芬芳、夏之蔥郁、秋之豐盈，在季節漸次更替中、在年輪悄然轉動中，迎來又一個冬天。

山水空靈，冬韻悠悠。我的老家在豫西北的大山深處，這里山勢雄偉、峰巒疊嶂，小河回旋、碧水清透。它不僅有花團錦簇的春色、層巒聳翠的夏姿、醇香深邃的秋境，更有綽約旖旎的壯美冬光、曠達厚重的悠悠冬韻。

“寒葉風搖盡，空林鳥宿稀。”風緊一陣慢一陣在山梁間、田野間、河堤上走過，吹散銀杏的黃、楓葉的紅、晚菊的白，大地的鉛華逐漸褪去，還原它未加雕飾的本色。高高的峰巒在蒼穹下靜默，層層的梯田在山谷中綿延，幽靜的小河泛起一道道漣漪。站在老家屋后的山坡望去，天空蔚藍高遠，大地蒼茫遼闊，小河幽靜曲折，輕輕搖曳的樹木透著歲月的厚重與滄桑。偶爾，三兩只寒鴉鳴叫著飛過，穿越起伏的山巔，融進天邊的霞光，慢慢消失在空曠的盡頭。此時此刻，人的心境變得空靈飄逸，心態變得釋然開朗，心境變得蒼遠曠達，返璞歸真、寵辱皆忘之感油然而生。

“歲寒本無懼，傲然有風骨。”老家的冬天較冷，有著鮮明的北方特色，最低氣溫往往零下十三四攝氏度。冬至過后，氣溫逐漸走低。到了深冬時節，山寒峰瘦、大地冰封，整個老家被嚴寒包裹著。我出生在上世紀70年代，在老家度過了難忘的童年和少年時光。記得小時候，我所在學校離家兩公里，每天要通過蜿蜒的河堤和崎嶇的山路往返在家和學校間。每到冬天，寒風凜冽，天寒地凍，我同許多小伙伴一起，在風雪中唱著歌奔走，在寒流中嬉笑著前行，在歲月磨礪中學會了堅強，酷寒浸潤中鍛煉了自立，也培養了樂觀向上的個性。天愈寒、山愈挺，冬愈冷、冰愈堅，老家的寒冬，似乎攜帶著不懼困苦、豁達傲然的風骨，蘊含著堅毅、不屈的特質。這風骨、這特質，在日積月累中融入內心，滋養性情，啟迪思想，體會本真，讓我20多年來受益良多。

“農家少閑時，深冬方余暇。”對老家人來說，到了數九寒冬，也就迎來了一年中難得的休閑時光。經過辛勞的春耕、炎熱的夏耘、豐盈的秋收，人們需用閑暇洗去倦色。當冬日的陽光柔柔地灑在農家小院的墻角，三三兩兩的鄉親圍攏在一塊，談論生活的過往，交流耕作的趣事，謀劃來年的生計，笑容鐫刻在一張張憨厚的臉龐，憧憬駐留在一個個質樸的心間，幸福洋溢在一間間溫馨的農舍。當夕陽隱山，暮色四合，寒風再度刮起，一些鄉親聚集在長者的家中，圍著一張桌子，守著一爐篝火，烤著噴香的紅薯、燉著誘人的雞湯，就著半壺陳年老酒，歡聲笑語飄出滄桑的老屋，同寒風吹過的呼呼聲應和著，似一首連綿的歌回響在季節的深處，又如粗獷的旋律在歲月的年輪間韻味悠悠。

“暗云蒼山遠，雪潤冬韻長。”冬天不可無雪，飄飄灑灑、紛紛揚揚的雪，賦予冬天更多的靈氣，給予大地潔白的底色。老家的雪，通常一下三兩天，或急或徐，或密或疏。隨著雪的堆積，遠方的群山銀裝素裹，同天宇連成一體；山間的松柏頂著厚厚的雪倔強地挺立，裝點著大地的空曠與靜美；田野里墨綠的麥苗深埋在積雪里，吸吮著大自然的饋贈；村子里、小河邊，樹木的虬枝處處潔白，如盛開的梨花，把大地打扮得莊重而圣潔。孩子們在門前滾著雪團、堆著雪人、打著雪仗，或跳躍著、奔跑著，大人們在雪地里漫步、說笑，老人們站在村口踱著步子，不時望向大雪覆蓋著的層層梯田、片片果林，暢想著瑞雪過后的又一個豐年。這時，村西池塘邊的梅花開了，迎著飄落的雪花怒放著，晶瑩剔透、清新灑脫，一陣微風吹來，暗香浮動、沁人心脾，同潔白的雪一道構成盎然的冬景圖。時至今日，老家向雪而開的梅花，時常刻在我的印記里、沉淀在我的心中，它不懼風雪、不負韶華、凌寒綻放的姿態與品格，往往給人向上的動能和前行的力量。

老家的冬天深邃厚重、韻味綿長。我愛老家的冬天，她的空靈蒼遠，她的傲然風骨，她的質樸溫馨，她的梅雪凝香，令我難舍難忘，豐滿著我的鄉愁，撥動著我的心緒。

“寒梅雪中盡，春風柳上歸。”當梅花落盡、東風送暖，冰雪在煦陽下消融，老家的冬韻方在時光流轉中慢慢消散。對于當下的我來說，如今要趁著冬意濃郁、冬韻悠長的時候，多回老家看看，重溫那些無法忘卻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