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再見

喬治·沃克·布什

我聽說過一句話，“人死去的時候應該保持年輕，當然，死得越晚越好”。我父親八十五歲時最大的業余愛好就是駕駛他那艘名為“忠誠”的船，開足三百馬力全速前進，如同在大西洋上飛翔，負責安保的船在后面怎么追都追不上。

九十歲的時候，他跑到緬因州肯尼邦克小鎮上的圣安尼海濱教堂跳傘，那是他的母親和父親結婚的教堂，也是他經常去做禮拜的地方。我的母親告訴我，父親選擇這個地方跳傘，是為了一旦出意外降落傘打不開的時候可以掉在最合適的地方。

九十多歲的時候住院，他最好的朋友、前國務卿貝克偷偷帶著一瓶灰鵝伏特加跑到病房，他高興壞了。這酒再配上他們從莫頓牛排店訂餐的牛排，真是再美妙不過。

即使是在他最后的日子，他的人生仍然帶給我們許多啟發。他的老去，教會我們如何帶著尊嚴、幽默和善良成長。以及，當最后的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如何帶著勇氣和歡喜去迎接上帝的到來。

父親知道如何在死的時候保持年輕的一個原因，是他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差點死了兩次。一次是他十多歲時，感染了葡萄球菌，幾乎喪命;幾年以后，他獨自一人躺在救生筏里在太平洋上飄蕩，祈禱戰友能夠在敵人發現自己之前到來。上帝聽到了他的祈禱，原來他對喬治·布什的人生還有另外的安排。

從父親的角度來說，我想那些和死亡擦肩而過的經歷，讓他學會了更加珍惜生命的可貴，他發誓要把每一天都活到極致。

父親可以和來自各行各業的人交朋友，他善于推己及人，感同身受。他看重品格而不是出身，他從不憤世嫉俗，他在每個人身上去尋找優點，并且總是能夠找到。在失敗的時候，他承受得起責難，他知道失敗也是人生完整的一部分。他告訴我們永遠不要讓失敗定義自己，他讓我們知道，挫折能夠讓人變得更強大。

上周五，當我知道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的幾分鐘，馬上打電話給他。我說，爸爸，我愛你，你是一個很棒的父親。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話是，我也愛你。

對我們來說，他已經接近完美，但也并不是絕對完美。他打高爾夫不擅長短擊，在舞池里也比好萊塢舞王 Fred Astaire 差很遠。他還不喜歡吃蔬菜，尤其是討厭西蘭花。順便說一下，他的這些缺點也都遺傳給了我們。

最后，在他七十三年的婚姻中的每一天，父親都在以身作則地教導我們如何做一個好丈夫。他娶了他愛的人，他崇拜她，他陪她歡笑，陪她痛哭，他對她始終忠誠如一。

當然，父親還教了我另一門特殊的課。他教會我如何用正直、勇氣和愛來服務和領導我們的國民。歷史書會記載，喬治·赫伯特·沃克·布什是一個偉大的美國總統，一個有著無與倫比技巧的外交官，一個成就顯赫的總司令，一個以尊嚴和榮譽捍衛職責的紳士。

在他就職第四十一任總統的典禮上，他說，“我們不能只是想給孩子們留下更大的車、金額更高的銀行賬戶，我們必須要寄望他們成為忠誠的朋友、有愛的父母，以及把自己的家、社區和城市建設得更好的公民，我們要讓他們知道這一切意味著什么。”

好了，爸爸，我們會因為這些話、以及太多其他的東西而永遠記住你。我們會一直想念你，你的體面、你的真誠、你善良的靈魂將永遠和我們在一起。

在眼淚里，讓我們看到，能夠認識你、愛你是一件多么幸運的事——一個偉大而高貴的人，一個孩子所能擁有的、最好的父親。

在悲痛里，讓我們笑著告別，爸爸，您終于又可以抱著羅賓、牽著媽媽的手了。

【原載《文苑·經典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