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艷枝?趙凱
9月17日,土耳其外交官沃爾坎·博茲克爾正式擔任第75屆聯合國大會主席,任期一年,這是土耳其公民迄今為止擔任的聯合國最高級別職務。博茲克爾是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的密友,他的當選也是土耳其國際政治影響力的體現。
沃爾坎·博茲克爾1950年出生于安卡拉,1972年進入土耳其外交部,先后擔任土耳其駐德國斯圖加特總領事館副領事、駐紐約總領事館領事、駐布加勒斯特大使。土耳其啟動加入歐盟談判后,博茲克爾擔任土耳其歐盟事務部長兼土耳其加入歐盟的首席談判代表等職務。2011年以來,博茲克爾逐漸成為正義與發展黨的代表人物,在土耳其政壇日趨活躍。2019年9月,埃爾多安總統正式宣布博茲克爾參選聯大主席,今年6月17日,博茲克爾獲多數選票當選。
土耳其國際政治地位的提升,是博茲克爾當選的重要原因。正發黨上臺以來,土耳其經歷一系列劇烈的社會政治變革。埃爾多安政府積極推進經濟改革和國內政治秩序重塑進程,謀求建構基于埃爾多安主義的“土耳其新模式”,以期重現“奧斯曼帝國”輝煌。2002年以來,長達十余年快速增長的“經濟奇跡”以及政教分離的“民主樣板”,使“土耳其新模式”在中東地區名聲大噪,甚至成為阿拉伯國家謀求政治轉型的“典范”。
2011年中東變局后,土耳其因積極向周邊國家推行“土耳其模式”在一定程度上陷入外交困境,盡管如此,其在整個國際體系中的地位還是顯著提高。
近年來,土耳其積極加入周邊地區組織和國際組織。2005年,土耳其伊斯蘭學者伊赫桑奧盧當選伊斯蘭合作組織秘書長,上任后開始推動伊斯蘭合作組織改革,貫徹正發黨的“零問題外交”政策。2016年4月,埃爾多安呼吁伊斯蘭國家一同推動聯合國改革。早在2009~2010年土耳其擔任聯合國非常任理事國時,埃爾多安就曾多次呼吁聯合國改革,提出取消常任理事國和非常任理事國。土耳其還積極參與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歐洲安全合作組織(OSCE)、黑海經濟合作組織(BSEC)等主要國際及地區組織的活動,并積極謀求加入上海合作組織(SCO)。
美國單邊主義霸權體系的衰落、區域型大國崛起推動了博茲克爾當選。從小布什政府后期開始,美國有計劃地從中東地區收縮力量。奧巴馬執政期間,加快從中東地區戰略收縮,造成權力真空,為區域大國伊朗、土耳其的崛起提供了契機。特朗普上臺以來,堅持戰略收縮的同時,以“美國優先”原則為指導執行零和交易政治策略,不僅造成美國在中東地區的外交困境,而且與伊朗、土耳其的關系日益復雜。2011年以來,土耳其與美國關系因庫爾德問題、“居倫運動”以及軍備購買等問題頻頻產生齟齬,引發土耳其民間社會大規模的反美思潮。不難看出,埃爾多安強勢的外交風格和老練的政治外交手腕使土耳其儼然成為對抗美國單邊主義霸權的一員。此外,新冠疫情嚴重沖擊了經濟全球化進程和國際多邊合作,以聯合國為核心的戰后國際體系遭遇重大挑戰,經濟衰退,民族主義復興,各國不斷強調邊界分歧。
在埃爾多安總統的積極推動下,土耳其打破了外交被動局面。博茲克爾明確支持埃爾多安總統。2015年,博茲克爾拒絕教皇弗朗西斯關于1915年亞美尼亞人“種族滅絕”的提法,與正發黨政府的立場保持高度統一。2016年,博茲克爾支持埃爾多安恢復反恐法并拒絕歐盟修改、調整反恐法的要求,用難民的涌入來威脅歐盟,以期滿足土耳其的現實利益需求。2019年4月,博茲克爾表示美國對S-400防空導彈爭端的反應不公平且超出限度。
可以說,博茲克爾的此次當選符合近年來埃爾多安通過外交、政治和軍事手段謀求現實土耳其利益和國際地位的長期戰略。

2020年9月15日,第75屆聯合國大會開幕,聯大主席博茲克爾出席記者會。
博茲克爾的當選對于土耳其和聯合國來說都是機遇與挑戰并存。對土耳其而言,博茲克爾帶來的政治和經濟紅利,提升了土耳其的政治影響力和國際地位,也改善了土耳其外交的被動局面。對聯合國而言,新興中東大國在聯合國影響力的提升,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安全秩序改革。博茲克爾當選后,隨即表示將為國際和平與穩定作出貢獻,并將爭取所有成員國的平等代表權。
然而不確定性也十分明顯。博茲克爾當選聯大主席可謂土耳其理想的實現,但到底能產生多大影響還有待觀察。聯大主席雖然負責領導大會,實際上僅擔任禮儀職務,并未享有與安全理事會同等的權力。鑒于聯合國內外全球決策的復雜性,博茲克爾面臨著整合聯合國成員國之間共識的困難,土耳其在人權和移民等重要國際問題上的不佳記錄也會影響其擴大影響力。埃爾多安雖然多次宣稱土耳其作為區域大國有實力、有責任來參與地區秩序重塑和全球安全治理,但聯合國改革任重道遠,并不是能夠輕易推動的。
土耳其的內外政策將壓縮其國際交往的空間,與未來博茲克爾的聯合國工作形成掣肘。土耳其近年來積極介入周邊地區爭端,努力回歸伊斯蘭世界,甚至不惜動用軍事手段、采取“激進式”的外交政策,與西方和周邊國家的沖突不斷加劇。2020年9月,土耳其介入納卡沖突無疑成為博茲克爾正式出任聯大主席后面臨的第一項挑戰。另外,博茲克爾主持聯大的工作在一定程度上也要限制土耳其的擴張,使其采取更溫和的外交政策。
博茲克爾本人的民族主義情結和政治意識形態傾向可能會加深土耳其與西方國家的矛盾。當前土耳其與美歐關系處于低潮,博茲克爾的當選更是刺激了西方世界,給雙方關系的發展前景蒙上新的陰影。在投票前幾周,亞美尼亞、塞浦路斯和希臘的常駐聯合國代表明確提出反對意見。因為今年1月,土耳其介入利比亞內戰,與歐盟爭奪東地中海天然氣,引發東地中海區域和中東及北非地區的不穩定。博茲克爾關于反對亞美尼亞種族滅絕言論的民族主義立場也成為亞美尼亞反對其的重要原因。
總之,博茲克爾當選聯合國大會主席既是正發黨努力重塑地區秩序,借助地區、國際組織提升土耳其國際政治影響力,重現“偉大土耳其”戰略的結果;也是全球秩序危機大背景下,調整聯合國權力結構和權威的現實需求。畢竟博茲克爾的任期僅有一年,他到底能發揮多大作用、產生多大影響,確實有待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