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燕北書城”到“惜古拂塵”
——姚伯岳學術文集讀評錄

姚小燕

《燕北書城困學集》(岳麓書社2010年版)與《惜古拂塵錄》(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9年版)是天津師范大學古籍保護研究院姚伯岳教授自1985年從事古籍保護工作以來，在古文獻整理與研究領域追溯故往，揭秘史實的學術記錄，也是其勤苦鉆研、不懈求索的研學見證。這兩部學術文集包含了姚伯岳教授在史實考證、古籍編目、版本鑒定、古籍傳承與保護等方面的思考，更蘊含了他30余年來對古籍保護事業的熱愛與堅守。

1 姚伯岳學術路徑回顧

“人的天賦是有差異的，確實有聰明和愚鈍之分。但我發現，一個人的天賦高低對于他的人生事業成功與否并不起決定性作用，特別是成年以后，勤奮和執著與否，才是真正決定一個人成就大小的主要因素?！盵1]345姚伯岳教授于《燕北書城困學集》中《后記》開篇即道出其“立足于勤，持之以韌”的治學之法。

姚伯岳(1963～)，出生于內蒙古呼和浩特市。成長于中學教師家庭的他，在父母引導與鼓勵下，養成了勤問勤思、廣泛閱讀的習慣，這為日后他對學術研究始終保有如初的興趣奠定了基礎。得益于從小在圖書館借書、看書的經歷，他很早便夢想著成為一名“坐擁書城”的圖書館員。故而在1980年高考獲得優異成績后，毫不猶豫地報考了北京大學圖書館學系。大學的學習生涯豐富多彩，他系統學習了《中國古代文學史》《中國現代文學史》《中國當代文學史》《歐美文學史》《俄蘇文學史》等中文系課程和《目錄學概論》《歷史書籍目錄學》《文學書籍目錄學》《圖書館古籍編目》等文獻學專業課程，并與同學一起創辦了以弘揚中國傳統文化為宗旨的“學海社”。這些求學與實踐的經歷日益加深了他對中國古籍的學習興趣。1984 年本科畢業后，姚伯岳便選擇跟隨鄭如斯老師研讀“圖書館古籍整理”方向的碩士研究生，正式踏上古籍保護的研學之路。

1986年碩士研究生畢業后，姚伯岳留系任教，主講《版本學》和《圖書館古籍編目》二門課程。后因院系教學改革，還增開了《著作權法》課程。即便如此，他也仍然堅守著古籍保護研究這一領域。后來隨著教學改革深化，系里又要求他增開《新聞出版法規》《編輯出版概論》等本科生課程。為了能更專注于他醉心的古籍工作，1999年初姚伯岳正式調入北京大學(以下簡稱“北大”)圖書館古籍部工作，由此開啟了他與北大館藏古籍相伴相守的歲月。

在北大圖書館工作期間，姚伯岳帶領古籍部同仁完成了館藏150余萬冊古籍的搬遷、計算機回溯編目等工作，主持完成了教育部人文社科規劃項目“《中國古籍分類法》的研制”“金石拓片的計算機編目檢索研究”和國家《清史》編纂項目“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清代歷史圖像”，還主持完成了科技部重大項目“專門數字對象描述元數據規范”中的古籍、拓片、輿圖3個子項目的研制任務，設計建成北京大學古文獻資源庫與高校古文獻資源庫的著錄系統和發布系統。2005年，前往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完成了該館所藏1，000多種金石拓片的編目工作。2006年回國后，姚伯岳擔任古籍編目總校，帶領古籍部古籍編目組對北大館藏40多萬冊尚未編目的古籍進行大規模的原始編目工作。此外，他堅持不懈地利用業余時間刻苦鉆研，開展相關的學術研究。

2015年1月～2016年5月，姚伯岳接受北大圖書館的委派，前往美國華盛頓大學(UW)東亞圖書館和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UBC)亞洲圖書館，完成了對華盛頓大學東亞圖書館藏中文古文獻的編目和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受贈的龐鏡塘(1900-1977)藏書的鑒定和編目工作。同時，也繼續完成了高校古文獻資源庫的后期建設，并廣泛參與了古籍保護學術研討活動。

因為深感于業界古籍保護專業人才的匱乏，2018年3月，姚伯岳以天津市特聘教授身份調往天津師范大學創建古籍保護研究院，擔任常務副院長，工作重點轉至培養古籍保護專業技術人才。新環境，新崗位，姚伯岳孜孜矻矻于古籍保護工作的探索，先后發表了《任重道遠，砥礪奮進——我國古籍保護學科建設之探索與愿景》[2]《古籍保護學科建設路在何方》[3]等極富創見的文章。2019年以首席專家身份成功申請了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古籍保護學科建設與基礎理論研究”，并獲批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王重民生平與學術思想研究”，為《王重民全集》的編纂與王重民相關研究傾注心血。

2 姚伯岳學術文集概述

2.1 《燕北書城困學集》

《燕北書城困學集》屬“觀瀾文叢”系列之一，32開本，凡21萬言。書首為王余光教授所作序言——《博學篤志，書通二酉》，對書中所輯文章予以簡述，并指出該書不僅是姚伯岳的實踐工作總結，更涉及其在學術理論上的推進，可謂“以理論拓展實踐，以實踐豐潤理論，取精用宏，卓然一家”。書后有作者所撰寫的后記——《素稟執著意，常懷感恩心》，依次講述其求學經歷、從古因緣、研學歷程以及古籍編目與整理實踐等，真摯感人，從中能真切地感受到作者從事古籍保護工作對其人生的重要影響及其意義。全書分為5卷。

卷一：“書林辨惑”。記錄作者在工作中對古籍整理相關概念與版本學知識的辨析與思考，如“影抄”“影印”“影刻”“覆刻本”等概念的辨析、清代彩繪地圖研究價值的揭示、近代照相石印技術、中國圖書館的古籍分類走向等內容。

卷二：“書香傳家”。講述古籍研究之歷史傳承與學術楷模，考述明代閔凌套版印刷之原委、內容、特征等以及黃丕烈(1763～1825)、堀越喜博(1889～1946)、魏 隱 儒(1916～1993)、沈 津(1945～)4位古今中外學人的有關故事。

卷三：“書苑說書”。作者分別以《麟臺故事》《本草綱目》《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中國藏書通史》《中國版本文化叢書》《北京古籍叢書》這6部書為主題，予以評述。

卷四：“書府擷珍”。記錄了其對北京大學圖書館館藏之明刻善本、臺灣史料珍籍以及清人自著叢書的整理。此外，還綜述其在哈佛燕京圖書館所整理的金石拓片概貌。

卷五：“書韻譜新”。敘述作者對古籍編目系統建設的相關見解，包括中國古籍的計算機回溯編目、古籍元數據標準、輿圖元數據規范以及“高校古文獻資源庫”的功能設計。

2.2 《惜古拂塵錄》

《惜古拂塵錄》，全書凡32萬言。書前有序言兩則，分別為沈津和韋力所撰。

沈津先生是當代著名版本目錄學家，先后在上海圖書館古籍部和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善本部工作近50年，于古籍版本學研究方面造詣極高。沈津先生在序言中娓娓道出二人的相識經歷，并就書中所論及的人物史實、版本鑒定、訪學報告等予以評述，同時還從古籍整理與鑒定專業人才的培養現狀出發，稱贊作者為“近年來崛起的為數極少的版本目錄學家之一”。

韋力先生在國內有“民間第一藏書人”之稱號，不僅靠私家之力收藏了諸多珍貴善本，還撰寫了多部藏書專著，如《古書收藏》《書樓尋蹤》，著述頗豐。他在序言中講述了當年與姚伯岳“未曾謀面卻已引為知己”的同道之誼，并依次評述書中“饒毓泰贈書”“京師大學堂藏書樓建立時間”等相關內容，充分揭示了該書的學術價值。

《惜古拂塵錄》是作者2009～2019年深耕古籍保護研究之作，即其所言“這段時間是我在北大圖書館從事館藏未編書編目工作最繁忙的十年，也是我作為古籍編目總校對古籍編目工作思考最多的一段時期”[4]293。全書共分4卷。

卷1：“學人與書”。記錄作者埋首故紙堆中，潛心鉤稽學人生平與藏書史實。其中包含對黃丕烈藏書題跋與生前居所的評價與考證，王重民藏書、信札及其1941 年秘密返國的史事揭秘，以及物理學家饒毓泰(1891～1968)、歷史學家張芝聯(1918～2008)的藏書故事考述。

卷2：“圖書館史與館藏”。記錄其發現北京大學圖書館創建時間的歷史源頭與最早館址的考述經過，以及作者在美國華盛頓大學東亞圖書館訪學期間對中文古文獻的研究與整理。

卷3：“版本鑒定與古籍編目”。輯錄了作者近年來在古籍編目工作中對版本鑒定的思考，其中包括古籍版本鑒別與著錄中的內封、牌記依據問題，活字本鑒別與著錄問題，以及古籍編目中廣州刻書的版本著錄問題。

卷4：“傳統與現代”。闡述了作者對古籍傳承理念的認知和對未來古籍保護事業發展的希冀，其中有圖書館對所藏古籍所享有的權利和義務的分析、中國傳統紙張的研究、全球視野下的中國書史研究等內容，均具有現實指導意義。

3 兩著學術內涵

古籍整理與研究是一門實踐性極強的學問，不僅需要具備豐富學識，同時亦要遍覽古籍，處處留心，才能體察到相關古籍版本的細微差異，挖掘到被忽略的真實歷史。姚伯岳教授于北京、天津兩地繁忙工作之余，依然充分利用時間，記錄所得所思，所學所悟，并著文成書，嘉惠學林，令人敬佩。

3.1 于故紙秘籍里揭秘史實真相

黃丕烈(1763～1825)，長洲(今江蘇蘇州)人，字紹武，號蕘圃，又號復翁等，清代著名的大藏書家。1986 年，在鄭如斯老師的指導下，姚伯岳的碩士畢業論文定為《論黃丕烈在版本目錄學上的成就》，這是他與黃丕烈的第一次“邂逅”，不曾想從此便結下了深厚的情緣。此文先是受到了南京大學《中國思想家評傳叢書》主編匡亞明先生的關注，邀請姚伯岳主筆其中的《黃丕烈評傳》一書(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該書闡述黃氏家世生平、人生成就、生活志趣、學術交游、版本目錄學思想等，并論評其學術地位與影響，是一部較全面評述黃丕烈生平與藏書活動的專著。此后20年間，姚伯岳撰寫了《黃丕烈的藏書印》《真個蘇杭聞見廣，藝林嘉話遍天涯——對黃丕烈及其題跋的認識與評價》《黃丕烈生前居所及廬墓家系略考》等學術論文，繼續沉浸于對黃丕烈的研究中。作者曾言：“我幾十年來所從事的圖書館古籍整理工作，又是和黃丕烈一生為之獻身的古籍收藏，內容性質大致相同。大概也正是因為這些因素，我對黃丕烈充滿了一種既景仰又親切的感情。”[4]2-3這或許就是他對黃丕烈持續關注的緣故吧。

王重民(1903～1975)，字有三，河北高陽縣人，是我國著名的版本目錄學家、文獻學家、敦煌學家，為北京大學圖書館學系(今信息管理系)的創始人。作為王重民先生的再傳弟子，姚伯岳對他的這位祖師爺充滿了景仰和熱愛，其留校任教時所講授的《圖書館古籍編目》課程最早便是由王重民先生開設的。他還曾擔任《王重民先生百年誕辰紀念文集》(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3年版)一書的編委和《胡適王重民先生往來書信集》(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9年版)的第一副主編，并協助和主持有關王重民先生的課題研究。《惜古拂塵錄》中所載三文，更加完善與充實了對王重民先生故往事跡的解讀。

(1)北大圖書館藏民國三年傅增湘鉛印本《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十六卷，展現了王先生與傅增湘之間的師生情誼。

(2)清光緒十年長沙王先謙刻本《昭德先生郡齋讀書志》，二十卷，附志二卷，所記錄的題識體現了王重民對胡適之子胡思杜的栽培與愛護。

(3)1948年北京大學出版組鉛印本《國會圖書館藏中國善本書錄》，體現了王重民撰寫中國古籍善本書提要的殫精竭慮與嘔心瀝血。此外，對王重民先生與夫人劉修業共17通24頁信札的披露，厘清了王重民1941年秘密返國護送古籍運美的任務始末，并展示了他們夫婦之間真摯而濃厚的愛情。這些史實均進一步凸顯了王重民先生的人格魅力。

京師大學堂，為北京大學的前身，建于1898年，而其藏書樓的建立之年卻為1902年，對此，相關學者曾有諸多質疑，卻一直缺乏有力的證據。直至2013年，姚伯岳帶領同仁進行相關古籍的編目時，發現并探究于1899年編撰出版的《大學堂書目》，終于為庚子事變(1900)前京師大學堂藏書樓即已建立的觀點提供了有力的實物證據。姚伯岳所撰《在古籍編目中發現京師大學堂藏書樓的源頭》《京師大學堂藏書樓(圖書館)歷任負責人考述》等文，論證了大學堂藏書樓確與京師大學堂同時創辦于1898年，從而改寫了一直以來關于北大圖書館準確成立年份的歷史。而后，他又緊追線索，查證相關史料，考述原和碩和嘉公主府中路的公主寢殿即為京師大學堂第一座藏書樓原址，至此終于為北大圖書館找到了最早的家。此外，他還系統地梳理了1898年至1998年百年間，北大圖書館歷任館長和館員究心治學、聚力科研的學術歷程，再現北大圖書館的百年學術成果，揭示北大圖書館在學術研究方面的獨特地位與卓越貢獻。

3.2 于惜古拂塵間考辨版本異同

1993年，姚伯岳編撰出版了《版本學》(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一書。該書分為版本與版本學、版本學史、版本分析、版本類型、版本評價、版本鑒定、版本源流、版本對勘以及版本目錄，共9個章節。不僅論述了古籍版本，也論述了現代圖書版本，跳出了既往研究的窠臼，對版本學予以全面的闡述，頗具新意。他從版本學整體角度出發，創造性地提出“版本對勘”的概念，對“校勘”一詞進行擴展和深入，完善了版本學的概念認知。隨后修訂版《中國圖書版本學》(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問世，姚伯岳將版本評價、版本類型和版本鑒定3個部分予以整合和調整，并詳細介紹了中國歷代圖書版本及其鑒別方法，豐富了各朝代的版本學研究內容。作者在序言中提到：“可以說《版本學》一書中所表述的版本學思想方法，指導了我此后的教學、科研和相關工作，成為我學術生涯的基點。今天看來，其基本思路和框架仍然是成立的，是經得住時間檢驗的?！盵5]由此可見，《版本學》一書為其所從事的版本目錄學研究提供了頗具指導意義的學術參照。

在后出的這兩部文集中，版本知識辨惑是其重要組成部分?！堆啾睍抢W集》中，文章多以辨析版本概念、揭示版本價值為主。比如，針對古籍編目工作中常遇到的同一種書卻有兩個甚至多個看似相同卻為不同版本的現象，姚伯岳撰寫《撲朔迷離的覆刻本》一文，對覆刻本、影刻本以及仿刻本加以區分，并對覆刻本的概念、源流、特點、鑒定等內容予以揭示。影抄、影印、影刻是3個極易混淆的版本專用語，為了更清晰地辨別三者，他撰寫了《影抄、影刻、影印》一文，將3個名稱的前因后果一一道來，闡明了技術發展對圖書事業所產生的巨大影響。《風靡近代的照相石印術》則論述了照相石印技術在我國近代古籍出版中的應用。《別具一格的清代彩繪地圖》總結了清代彩繪地圖的特點，并進一步指出對清代彩繪地圖的價值鑒定不僅要用科學的標準來衡量，還應該用歷史的、美學的標準來評判?！缎缕骒拍康臅诓世L》等文章也對各種各樣的圖書版本現象進行了深入的揭示和闡述。

在《惜古拂塵錄》中，作者的版本知識考辨更為嚴謹，不僅發現并辨識諸多為常人所忽略的細微之處，而且面對學界已有的定論敢于質疑，并提出自己的見解。例如，對于版本學界似乎已有定論的“活字版由多字匯聚而成，排版之前，字與字各自獨立，排版之后，字與字界限分明，其印本字與字絕不交叉”[6]之說，作者在接觸大量古籍善本，細心比對分析后，撰寫了《活字本鑒別與著錄的幾個問題及思考》一文，以諸多例證大膽地推翻了這一說法，為活字本的鑒定提供了更多的方法與經驗。另外，對于活字本的翻刻、覆刻問題，斷版、裂版現象，是否包含鉛印本，他都以具體詳實的鑒定案例展開了論述和釋析。針對古籍版本鑒定與著錄中內封與牌記的依據問題、圖書館古籍編目中廣州刻書的版本著錄問題，作者也各撰專文予以論述。

3.3 于中外學界中推動古籍共享

在兩著述中，還能感受到姚伯岳不遺余力地推動古籍資源揭示工作的開展，促進古籍資源的公開、共享和讀者對古籍的全面認識與研究利用。在北大圖書館古籍部任職期間，他潛心于該館館藏古籍資源的整理，撰寫了《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明刻善本偶錄》《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有關臺灣史料珍籍撮要》《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清人自著叢書掇拾》等系列書志，深度揭示了北大圖書館所藏珍貴古籍、清人個別自著叢書等文獻資源。他還致力于古籍資源的數字化建設工作，撰寫《圖書館藏古籍的計算機回溯編目》《古籍元數據標準的設計及其系統實現》《輿圖描述元數據規范的研制》《“高校古文獻資源庫”檢索功能綜述》《“高校古文獻資源庫”的建設與發展》等文章，記述其帶領古籍部同仁設計并建立北京大學數字圖書館古文獻資源庫“秘籍琳瑯”和高校古文獻資源庫“學苑汲古”的過程。

此外，姚伯岳還時刻關注著館藏古籍資源的便捷使用與網絡共享。他認為任何打著保護古籍的幌子將館藏秘而不宣的做法本質上都是自私的，都是與古籍保護的目的背道而馳的[4]294。針對一些圖書館對古籍閱覽、復制請求過度限制，甚而對讀者漫天要價的現象，他撰寫了《試論圖書館對其所藏古籍的權利和義務》，從物權法的角度分析了圖書館對館藏古籍所擁有的權利，進一步闡明了“圖書館所藏的古籍文獻，是國家財產，為全民所有，也應該為全民所用”的公藏、公用理念。2017年，在參加復旦大學中華古籍保護研究院舉辦的“開化紙之制作工藝及開化紙本文獻國際學術研討會”后，他進一步提出應盡快制訂《中國傳統紙張元數據標準》和《中國傳統紙張紙譜》，以及建立對社會開放的《中國傳統紙張紙譜》數據庫和中國傳統紙張研究網站的構想，以便于各館工作人員添加古籍的紙質記錄，促進對中國傳統紙張的仿制、利用與保存。

國內珍稀的古籍善本流失海外者不在少數。長期以來由于古籍保護專業人才匱乏，很多海外古籍的留存現狀都不為國內學人所知。姚伯岳多次利用海外訪學的機會，盡可能多地查訪相關圖書館所藏之古籍善本，并一一撰文記述，以饗同好。例如，在美國哈佛燕京圖書館訪學期間，他撰寫了《哈佛燕京圖書館藏金石拓片綜述》和《堀越喜博和他的金石拓片收藏》等文；在美國華盛頓大學東亞圖書館訪學期間，撰寫了《美國華盛頓大學東亞圖書館中文古文獻的收藏與整理》和《在美國華盛頓大學東亞圖書館工作的總結報告》；在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參與該館相關編目工作以及鑒定龐鏡塘藏書后，也撰寫了在此期間工作的總結報告。正是秉持著公藏、共享的古籍保護理念，他竭盡全力地記錄、揭示海外古籍善本，極大地推動了中外學界對西方圖書館所藏中文典籍的留存現狀的進一步了解和研究。

4 從“困而學之”到“游刃有余”的研學成長

綜觀兩著，首先可以感受到姚伯岳“寓理論于實踐”的治學之法。無論是史實鉤沉、版本辨惑，或是域外古籍考察，均來源于其“因地制宜”的版本實踐。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有150萬冊古籍，4萬余種、8萬余件金石碑帖。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華盛頓大學東亞圖書館、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也都入藏了數量和質量均不容忽視的中國古籍，這些均為姚伯岳的古籍研究創造了得天獨厚的優越條件。同時，于兩著中也能感受到他對學問求索的專一與執著。從《影抄、影刻、影印》到《撲朔迷離的覆刻本》，從《明代吳興閔凌二氏的套版印刷》到《閔齊伋與其套版印刷》，從《在古籍編目中發現京師大學堂藏書樓的源頭》到《京師大學堂第一座藏書樓原址小考》等，這些緊密關聯的學術論作，記錄了其不懈追索的學術印跡。

所不同的是，兩部文集又各自擁有鮮明的時代特色，反映了姚伯岳在不同階段對古籍編目與整理的不同感悟。在《燕北書城困學集》中，作者總結實踐經驗之余，多見其對古籍保護理論的探索和評述性文章。而《惜古拂塵錄》則能明顯感受到作者在理論學識與實踐經驗的雙重積累下，研學方向已逐步偏向于更為專業、精深的史實鉤沉和版本鑒定，論述文筆也日漸自如、嫻熟。因而，兩部著作看似由一篇篇獨立的學術論文輯合而成，整體來看，卻彰顯了姚伯岳從“困而學之”到“游刃有余”的研學成長之路。

版本學是一門實踐與理論并重的學科，既需要研究者具有淹博閎通的理論學識，也需要有漫長的實踐摸索，二者缺一不可。沈津先生在《惜古拂塵錄》序言中論及當前國內版本目錄學專家之現狀：“在中國圖書館領域中的版本目錄學界，真正的有實踐經驗的版本學家是很少的，高手更是難得。在20世紀30年代至40年代的成名者，也僅有北京的趙萬里、王重民，上海的顧廷龍、潘景鄭、瞿鳳起，浙江杭州的毛春翔、夏定棫，山東的王獻唐。而20世紀50年代成名者僅有冀淑英一人。”他強調培養一個版本目錄學家是不容易的，往往需要3個條件：“第一是自己主觀上想學，而領導也蓄意培養；第二是要有好的導師，最好是一流的專家，他們的實踐經驗豐富，可以從各方面去指導你；第三是要有大量的善本書、普通線裝書以及工具書、參考書可以看、查，而且要不斷地總結?！盵4]5而姚伯岳通過自身努力和“近水樓臺”的先天優勢，既虛心請教于學界前輩，又潛心埋首于故紙書堆，能獲得如今的成就，實屬不易。

5 結語

姚伯岳曾說：“在全中國乃至全世界，畢生做古籍保護工作的人還真的不多；能從事這項工作，是一種機緣也是一種幸運。所以一旦投身于此，就應該有一種歷史使命感、一種歷史責任感?！盵4]294正是在這種自覺、強烈的責任感召喚下，姚伯岳教授全力投身于古籍保護后繼人才的培養。自2018年以來，身為天津師范大學古籍保護研究院常務副院長，姚伯岳已經帶領古籍保護研究院成功舉辦“新時代的古籍保護研究與新技術應用”和“國際視野下的圖書館古籍編目”等高級研修班，有效推動了古籍保護技術應用的發展和古籍編目高端人才的培養。在日常教學中，他承擔了專業基礎課《古籍版本學》、專業必修課《古籍保護概論》《古籍鑒定與編目》以及全校通識選修課《古籍與古籍保護》的教學任務，同時是古籍保護專業學位碩士及學術型碩士研究生導師。此外，他還擔任了由國家古籍保護中心主辦、天津師范大學承辦的《古籍保護研究》集刊的常務副主編。無論身處何地，兼任何職，姚伯岳始終心系古籍保護事業的發展，奮斗在古籍保護事業的陣地上。

正如他在《燕北書城困學集》的后記中所言：“我們中華文化就好像一顆大樹，重印的、新整理出版的古籍就好像這棵樹地面上的莖干枝葉，古籍的原本、善本就好像這棵樹的深根，一般人看不到它們，不知道它們的作用和價值。我們圖書館古籍工作者的職責，就是保護好這棵樹的深根，不讓它受損，讓它正常發揮根的作用，也就是把我們民族文化的根留住?！盵1]349-350相信憑著這份熱愛與執著，姚伯岳將不忘初心，砥礪前行，為中華古籍保護事業作出更亮眼的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