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耶秦簡（貳）》綴合札記*

何有祖

關鍵詞：里耶秦簡 綴合 文字 尉計 考釋

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的《里耶秦簡（貳）》，①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里耶秦簡（貳）》，文物出版社2017年。記録了遷陵縣文書和各種簿籍，涉及官吏的考課陟黜、賦稅徭役、訴訟、廩食、符傳、作務、郵傳、貢獻等方面，爲秦史研究提供了寶貴資料。本文擬討論十一組殘簡的綴合問題，並討論其內涵價值，不妥之處，敬請方家指教！

一、9-299＋9-175

里耶秦簡有二殘片：②參看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里耶秦簡（貳）》；陳偉主編，魯家亮、何有祖、凡國棟撰著：《里耶秦簡牘校釋（第二卷）》（以下簡稱《校釋二》），武漢大學出版社2018年，第209頁。本文所引釋文皆出自二書，如無必要，不另注。

二片書寫風格相同，茬口吻合，可綴合。其釋文作：

從內容看，應是習字簡。

二、9-416＋9-449

里耶秦簡9-416號簡：

“少內”下一字原未釋，是“守”。9-416上端並無明顯斷裂痕跡，但下端有明顯斷裂痕跡，茬口殘存筆畫整理者作“買”，可從。我們留意到9-449號簡：

《校釋二》指出“應”用作人名。①陳偉主編，魯家亮、何有祖、凡國棟撰著：《里耶秦簡牘校釋（第二卷）》第125頁。該簡上端茬口殘斷的方向與9-416號簡一致，上端茬口處殘存的筆畫，應是“買”下所從之“貝”。二簡疑能綴合。其釋文可作：

少內守□買應等在所，毋嗇夫名 9-449＋9-416

“應等在所”，某某在所，其例見於9-486背“啓陵鄉守唐在所”、9-1447“出廿，買脯在史信所”。“少內守□買應等在所”指少內守某到應等人之處買某物。9-1339“買白翰羽□少內（應）等六十所”，可參看。8-58“啓陵鄉守恬付少內守華”，陳治國先生指出，鄉守、少內守，官職名，指代理鄉嗇夫與少內嗇夫之職者。②參看陳治國：《里耶秦簡之“守”和“守丞”釋義及其他》，《中國歷史文物》2006年第3期，第55—60頁。“少內守□”在這裏代理少內嗇夫之職。同簡出現的“毋嗇夫名”之“嗇夫”，較有可能是指少內之嗇夫。簡文疑指少內守某到應等人之處買某物，沒有少內嗇夫的名字。此種對事實之陳述，較有可能出現在訊問記録中。

三、9-417＋9-324

里耶秦簡有二殘片，其釋文作：

“少內”“買”之間的字，原釋文指出上部從林，《校釋二》存疑。在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讀書會上，紀婷婷、胡騰允二位同學面告是“林等”二字，今從之。

9-417“遣”字所從辵，最後的捺筆有殘缺，應即9-324號簡第一個未釋字。二殘片茬口吻合，可復原“遣”字，可綴合。

9-417＋9-324釋文作：

9-806“少內林”之“少”字上尚有筆畫，趙翠翠同學認爲是補寫的“叚”字。③趙翠翠：《讀〈里耶秦簡（貳）〉札記（四則）》，簡帛網2018年10月15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3233。其説可從。9-806的“少內林”，與9-417＋9-324的“叚（假）少內林”，有可能是同一人。“遣”“叚”之間有一字殘筆，待考。“遷陵遣□叚（假）少內林等買”提及遷陵縣派遣假少內林等人去買某物。

四、9-605＋9-861

里耶秦簡有二殘片，其釋文作：

9-605號簡校釋小組注：華，人名。里耶簡有“遷陵將計叚（假）丞”，可參看。今按：二片茬口、紋路、色澤皆吻合，綴合可復原尉字。9-605＋9-861釋文作：

遷陵將尉計Ⅰ叚（假）丞華。Ⅱ

“尉計”一詞見於8-1952“遷陵尉計”。“將尉計叚（假）丞華”一詞由“事”（將尉計）、官名（叚（假）丞）、人名（華）三部分組成，類似的例子見於8-1559“將捕爰叚（假）倉茲”、8-77＋8-2＋8-108“遷陵將計叚（假）丞”，①何有祖：《讀里耶秦簡札記（一）》，簡帛網2015年6月17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261。可爲佐證。此牘“遷陵將尉計叚（假）丞華”當是“華”負責遷陵尉計的身份憑證。

五、9-655＋9-862

里耶秦簡9-655號簡釋文作：

“走”下一字，人名，原釋文疑是“達”。《校釋》存疑，簡文作：

是“適”字。里耶簡“適”字作：

寫法近似，可參看。9-862號簡釋文作：

9-655、9-862號簡二片茬口吻合，可綴合。9-655＋9-862釋文作：

“走適以來”，類似表述見於：

獄東曹書一封，丞印，詣無陽。·九月己亥水下三刻，走佁以來。5-22①何有祖：《讀里耶秦簡札記（四則）》，簡帛網2015年6月10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257。

皆爲走＋人名＋以來。“走適”之“適”當用作人名。9-887“爰書：吏走使小隸臣適自”，“適”用作人名，“使小隸臣”是其對其年齡（或身高）、身份等的描述，②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金布律》418號簡有“大男……大女及使小男”，整理者注：“整理小組：大男，簡文中還有‘大女’‘使小男’‘使小女’，據居延漢簡，六歲以下爲未使男、未使女，七歲至十四歲爲使男、使女，十五歲及以上爲大男、大女，其使男、使女與未使男、未使女統稱小男、小女，見《楊聯陞文集》，第六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一九九二年。”此處“使小隸臣”，大致與“使小男”對應。凌文超先生指出，“使”“未使”是與廩給有關的社會身份。（凌文超：《小未傅——漢晉賦役制度識小之一》，簡帛網2010年11月26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338。）其職事也是“走”。因信息有限，二處所出現的走“適”，是否同一人，待考。本簡記録了走“適”的行書月日及大致時辰。

六、9-1104＋9-2464

里耶秦簡有二殘片，其釋文作：

二片茬口不能密合，但有三處凹痕能對接，可知茬口處有殘損。其釋文作：

從書寫內容看，是習字簡。

七、9-1758＋8-419＋8-612

里耶秦簡有二殘片，其釋文作：

□及雞Ⅰ遣市束Ⅱ一薄（簿）。Ⅲ 8-419＋8-612

廿六年金布Ⅰ

兵當繕者Ⅱ

上揭殘簡中，《校釋一》已綴合8-419＋8-612。①陳偉主編，何有祖、魯家亮、凡國棟撰著：《里耶秦簡牘校釋（第一卷）》第145頁。9-1758號簡與8-419＋8-612茬口吻合，可復原“及”“雞”字，可綴合，綴合後簡文大致完整，其釋文作：

廿六年金布Ⅰ兵當繕者□及雞Ⅱ遣市束Ⅲ一薄（簿）。Ⅳ

“及”前一字，原釋文未釋，《校釋一》指出，似是“鴈”。《説文》：“鴈，鵝也。”適可與雞並列。②陳偉主編，何有祖、魯家亮、凡國棟撰著：《里耶秦簡牘校釋（第一卷）》第145頁。今按：字左下從鬲，左上從疒，似是“獻”字。“金布兵當繕者獻”，“雞遣市”，大概指將用於市場交易的“雞”。“束”，張春龍先生曾指出，束與它所揭示的公文衣籍等捆綁極緊密牢靠。這裏應是集中捆縛，集中之意。③張春龍：《里耶一號井的封檢和束》，《湖南考古輯刊》第8集，岳麓書社2009年，第65—70頁。

本牘上端有穿孔的痕跡，爲簽牌，大概掛在裝有遷陵縣廿六年“金布兵當繕者獻及雞遣市束”簿籍的笥上，以便於瞭解其內容。

八、9-1843＋9-2783＋9-3172

里耶秦簡有三殘片，釋文作：

三片茬口吻合，可綴合，其釋文作：

從綴合後所得文句看，應是習字簡，所學習的對象似是書信。其中“臣亦得毋恙也”在書信中常見。

九、9-2803＋9-2779＋9-2818

里耶秦簡有三殘片，其釋文作：

楊先雲女士指出9-2779、9-2818可綴合，其釋文作：

今按：9-2803號簡下端可與9-2779＋9-2818綴合。9-2803＋9-2779＋9-2818號簡釋文作：

捕繆，二字原釋文未釋。“繆”有兩種可能，其一用作人名，見於8-786號簡“繆死。

一〇、9-3179＋9-3180

里耶秦簡有二殘片，其釋文作：

二片茬口吻合，可綴合，簡正面“五日”，簡背面復原之字，原未釋，是“爲”，書寫方向與“五日”相反。二片綴合後的釋文作：

本簡內容簡略，所記録事件及用途不詳。

一一、9-3185＋9-3184

里耶秦簡有二殘片，其釋文作：

上揭二殘片，茬口吻合，書寫特徵接近，可綴合。綴合後的釋文作：

“繆”字左所從糸下部表分叉的絲的筆畫脫落，右下所從?，其中“彡”只寫了兩撇，如8-2471，與8-70中“彡”寫了三撇不同。此類筆畫差異在整體構形穩定的情況下，並不影響文字的釋讀。但對判斷“庫”前的墨點並非“繆”字的筆畫較爲關鍵，其圖作：

從上圖可以看出“庫”上有一墨點在“繆”字所從?下方，距離“繆”字有一定距離，應是獨立存在的標識符號。故而釋文可進一步調整作：

“庫丙”，比照8-173“庫武”例，可知“丙”用作人名。本簡似與庫有關，因簡文仍殘，上下文不明，具體情形待考。

附記：在與楊先雲女士交流過程中，發現我們都各自綴合了9-3179＋9-3180、9-3185＋9-3184，她的文章後來發表在簡帛網上（楊先雲：《〈里耶秦簡（貳）〉殘簡綴合四則》，簡帛網2019年3月27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3346），請參看。不敢掠美，謹志於此。本文對綴合後的釋文有進一步討論，故而仍附於此。

附圖：

續 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