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攝氏度

張藝銀

摘 要：“我無法給她最舒適的生活，讓她住奢華的豪宅，給她買昂貴的衣服，幸好，我還能給她一攝氏度的愛情”。

關鍵詞： 幸福;愛情

要談起這句話，便不得不翻翻陳年舊事了。

一

那是在兩年前的一個冬天，我上高中，由于父母常年在外地工作，很難照顧到我，便把我寄托給一對夫婦，便不免在他們家住上幾年。

父母的工作并非如同那些高級階層的人的工作，故而沒有很高的薪水，甚至可以說是連每個月固定的薪水都不見得有。但叔叔阿姨家卻是一個富有的家庭。

叔叔家就在學校不遠處的小巷里，我知道他有一座豪宅，但離學校卻有著好一段距離。不過也正好，我正喜歡這樣的民房，因為這也最是親切。

遠去的燕雀的翅膀打亂了一盞夕陽，巷口傳來靼靼靼的腳步聲，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繞過吱吱作響的油煙機，便能看見搖搖欲墜的招牌。低矮的民房，雪白的屋頂，甚至還有那漸漸坍圮的墻角。

一次正當要放學的時間，老師提及了學費。是的，每個學期的學費都要一千五百元，只是不知自己從何處猛地冒出一個想要自己掙學費的念頭，或許是我心疼父母工作的不易，我便也沒向任何人說起學費的事情，包括叔叔阿姨。

刺骨的寒風吃緊地刮著，簌簌的風聲沖擊著耳膜，如厚的棉衣也難以抵擋這凜冽的寒風。我將半個腦袋都縮在圍巾里，吃力地鉆進風中，便奔著學校外的那條大街去找工作了。

我不曾錯過任何一家店，卻忘了自己是否擅長這項工作，盡管我像餓狼般瘋狂地尋找學費的“源頭”，可結果也并沒有體恤我的無助。每每都是同一個回答，至于那樣的回答對我來說有多殘忍，便不言而喻了。是的，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們對我的印象——這只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

不止一次，我努力嘗試。每天放學都依舊如此，背著沉重的書包，手里還拿著一摞書，每天都向不同的街道跑去。盡管我問過很多，可每個結果都一樣，沒有意外。不知為何，越看自己越像無家可歸的孤兒，可我并不是啊。

一天晚上到家時已是八點鐘了，我能非常有意識地感覺到叔叔阿姨用那種十分迫切的語氣問我遲歸的緣由，但我沒說一個字，只是腳步拖沓地走進房間。剛放下書包，叔叔便端著一碗仍然冒著熱氣的面條放在我桌上，他對我說：“無論發生什么，飯還是要吃的。”語氣給人以平易近人的舒適。最終還是在我意料之外，我以為他會問些什么來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可叔叔除了這句話，其他只字未提。那句話平淡而又猛烈地撞擊著我的心......

次日早晨在我打開書包那一刻，那一包用油紙包著的物品就這樣沒有任何鋪墊地映入我的眼簾，我見表皮包裝上寫著“學費”兩個大字。不用問任何事情的原因，因為我也不知叔叔是如何得知學費這件事的。

這筆錢來得很突然，我只想解解燃眉之急，過后我會將它還上。

......

二

這時我認識的叔叔確實很富有，他給我的印象就是一個從來不會傷害他人尊嚴的叔叔，就如同任何尷尬場面得到他的轉圜之后，那么再難以終止的話題都會讓人感到有趣。但是，不知發生了些什么，那些發生概率可能只有百分之二的事卻落在了叔叔身上。

冬日的寒風凜凜吹來，蔚藍的天空變得烏云密布。冬日的街道，在夜晚顯得異常冷清。匆匆的行人，擦肩而過;來往的車輛，呼嘯而過。走在昏暗的路燈下，映出的影子都是凄涼的。

那天晚上，向來安靜得出奇的家中突然有了各種嘈雜聲。是那種很清脆的摔碗聲，也是稍微沉重了些的砸玻璃的聲音，但更突出的卻是叔叔阿姨的爭吵聲。具體是因為什么瑣碎小事吵起來的，我全然不知。那樣的爭吵聲估計樓房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了吧，待在房里的我便更是不用說了。我能聽到一些不知是否夠資格作為判斷的詞語，比如“公司破產”，“毫不關心”，“變賣豪宅和汽車”諸如此類的聽起來足以讓人“瘋狂”的詞語。是的，我大概知道發生了什么。

往這扇窗外望去，仔細觀摩你會發現空中不那么亮的繁星點點，而這暗淡的星星像一顆顆黑巧克力，融化在一片干凈純潔的漆黑里。垂垂老矣的路燈依舊在竭盡自己的微薄之力，驅散了馬路上的深黑。可這美麗的景致和屋內喋喋不休的爭吵顯得格格不入。

......我不知過了多久，已經被我習慣了的爭吵聲戛然而止。后來的半個月里，屋里突然沒了爭吵聲，同時，他們也沒了笑容。我又開始被迫習慣這樣的空氣。

直到那次，我剛推開家門，一種無比熟悉的聲音又穿梭在空氣中。噢！原來又是那令人害怕的爭吵聲......

這天晚飯過后，阿姨正要沐浴，叔叔卻在門口叫住了她，“讓我先洗吧。”

“為什么不讓我先洗呢？”阿姨問。

“因為我累了。”

阿姨為此很不開心。因為在我記憶里，這種情況是自從冬季來臨之時便發生了。

看著眼前的景象，回憶著十幾天前我所聽到的那些令人“瘋狂”的詞語，我似乎有些無法表達的迷茫......

我也說不清是在何種心理的驅使下，讓我想要做些什么了。噢，對了！我必須還上那筆錢。

三

放學時的校門最是擁堵，待到人群疏散了些，我便往一條小巷里走去。我仔細打量著各個賣鋪的職業，除了它，沒有任何一種職業在我的考慮之中。

沒錯，那是一家鮮花店，店主是一位看起來二十來歲的姐姐。她的瞳孔里透著三分靈氣，三分秀氣，對！還有六分的美麗，這是有著十二分的精致！她向我點了點頭，鞠了個躬，咧嘴一笑，說：“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你的嗎？”“我想要一份足以賺夠一千五百元的工作。”天哪！她居然答應了我的請求......我聽著她在那無間隙地介紹工作，我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感激。

每天我都利用放學的時間來完成我的工作。

......

確實，過了好些天，總算是攢夠了那至少對我來說不是個小數目的一千五百元。

是的，我還是如往常一樣，沿著那條無比熟悉的小路一直走，直至家中。

我欲偷偷把錢塞到叔叔書房的抽屜里，卻發現一本攤開的日記本，這上面的某些文字太讓我熟悉，就好似在哪里聽到過，而現在卻被人記錄在了日記本上一樣。我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那日記上寫道：

今天，我很難過。妻子問我，為什么總是我先洗澡，而我對她說，因為我太累了。但我的妻子也因此生氣了，但我能做些什么呢？我不像以前那么富有了，能變賣的物品我都無一放過。而如今，我無法給她最舒適的生活，讓她住奢華的豪宅，給她買昂貴的衣服，幸好，我還能給她一攝氏度的愛情。

我猛地意識到了什么！

......

有天，阿姨正要開冰箱，只見上面有張便利貼，寫著：我無法給她最舒適的生活，讓她住奢華的豪宅，給她買昂貴的衣服，幸好，我還能給她一攝氏度的愛情。她眼里那滴無名淚就這樣落在了她的衣襟上......

嗯，那張便利貼是我貼的。

后來我漸漸明白，叔叔給我的那一千五百元，或許在他看來亦是手心的溫度。

如今我已是高中畢業，但曾經的那些事，我卻依然歷歷在目。聽父親說叔叔阿姨又不知因為什么事吵得很兇，不過啊，叔叔從沒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