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意大利新現實主義談影片《一個都不能少》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飽受戰爭摧殘的意大利陷入崩潰的邊緣，一些思想先進的意大利電影人開始利用電影反映社會真相。20世紀40年代末，他們站在反法西斯的立場上，將紀實美學融入電影中并將紀實美學推向高峰，意大利新現實主義電影由此誕生。同時，響亮地提出“把攝影機扛到大街上”“還我普通人”的口號。

張藝謀導演的經典紀實影片《一個都不能少》講述了鄉村代課老師魏敏芝答應高老師的承諾：班里的學生一個都不能少。這個承諾成了魏敏芝的職責，她堅守承諾，克服重重困難，引發一系列故事。這個故事以鄉村代課老師魏敏芝為例，贊揚了農村人樸實、善良的人性美，同時真實反映出農村教育資源匱乏、城鄉差距偏大等社會問題。這部影片是一部典型的現實主義作品，張藝謀導演把鏡頭從城市轉向農村，表現中國農民的樸實，在表現社會問題的同時用紀實風格統御整部影片的美學思想，而紀實拍攝和非職業演員等將新現實主義向前推進一步。

一、表現真實生活的題材內容

在意大利新現實主義電影運動中，電源題材和內容都來自人們的現實生活，其把鏡頭對準千千萬萬普通人的生活，反映尖銳的現實問題和二戰后意大利的社會問題。電影《一個都不能少》以農村地區的水泉小學為故事場景，對偏遠鄉村教育的狀態和問題進行準確到位的描摹，當時打動了社會各界的同情心，使得社會大眾對我國貧困地區的教育事業給予更多關注。影片中，令人印象最為深刻的是“粉筆”的片段。影片開頭，高老師向代課老師魏敏芝交代粉筆的使用方法：“字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太大浪費粉筆，太小了對孩子們的眼睛不好，寫成驢糞蛋子那么大就夠了?！睂W習委員張明獻因為張惠科把粉筆踩碎，寫下了日記：“我知道再小的粉筆，高老師都舍不得扔掉……”

影片結尾處，城里給鄉村小學送去粉筆，讓學生在黑板上用彩色粉筆寫下一個字作為結尾?！胺酃P”這個意象貫穿影片始終，它看起來極為普通，但對農村小學來說極為珍貴，反映出農村小學教育資源的匱乏和農村教育的落后。正如意大利導演維斯康蒂所說：“新現實主義首先是個內容問題?！闭驗槿绱?，新現實主義第一次真正自覺地把現實生活中的普通人，尤其是社會最底層的勞苦大眾作為熒幕的主人公加以表現，表現出一種人道主義的立場，也符合意大利新現實主義中“還我普通人”的響亮口號，重新確立了紀實原則。

二、獨特的電影語言

意大利新現實主義主張，將真實的拍攝環境和人物呈現出來，在現實空間中進行拍攝，創造更為電影化的真實空間?！兑粋€都不能少》是張藝謀的一部現實主義作品，追求真實感，其對真實感的成功營造體現了紀實風格。相比張藝謀導演的其他紀實類電影作品，《一個都不能少》將紀實性推到極致，它不僅延續了意大利新現實主義的拍攝技巧，而且對其進行創新處理。影片選用完全真實的場景，沒有劇本化的環境氛圍，車站、廣播站、農村、房屋等都使用實景拍攝去還原真實。

為了迎合真實的環境氛圍，影片《一個都不能少》大多使用手提攝影，它可能會帶來人為的晃動感，但這種晃動感凸顯影片更加真實，帶來強烈的紀實感。同時，影片多運用長鏡頭。比如，影片中，魏敏芝到電視臺后，為了見臺長，等了很久，逢人就問，餓了就吃路邊攤別人留下的剩飯，困了就倚靠電線桿睡覺，影片采用大量的長鏡頭偷拍，還原更加真實的環境氛圍。除此之外，影片在語言、環境音、燈光等方面處理等更加真實。影片大量使用同期聲，烘托農村和城市的真實場景，對于農村中各種動物的叫聲、城市中汽車的喧囂聲，導演都沒有去除，其反而讓觀眾可以身臨其境地感受生活的氣息。語言方面，影片采用當地方言，最大程度地淡化戲劇性，同時增強紀實性。影片開頭，高老師向代課老師魏敏芝交代粉筆的使用方法，導演以客觀的角度去觀察和思考，真實可信。新現實主義的重大革新就是把攝像機放到真實生活中，取消舞臺化技術和攝影成規，力求創造一種接近紀錄片的質樸真實感。

三、非職業演員的選用

為了更加接近生活，新現實主義電影大量運用非職業演員。在《一個都不能少》中，最為重要的是采用非職業演員去拍攝，導演沒有選擇專業演員，而是在取景地選當地農村姑娘擔任影片的女主角，這對于影片來說是一個很大的突破。影片中，很多人物的姓名都是真實的，女主人公魏敏芝外貌一般，沒有參與過專業表演培訓，也沒有華麗的語言裝飾。導演只是提供大概的故事，非職業演員在故事框架中自己發揮，村長角色也是經過試鏡從眾多村民中選出來的。熒幕上表現的不是戲，而是生活，就是他們真實的生活狀態?？催^《一個都不能少》后，導演姜文評價：“那女孩臉上一點不做作，村長走路多有意思，職業演員演這個人物得準備兩三年，而且還得費功夫?！?/p>

四、深刻的核心內涵

影片沒有復雜的人物故事和情節，平淡地描寫十三歲的代課老師魏敏芝為了五十塊錢答應給人家上課。魏敏芝死守承諾，因為這個承諾，她去城里苦苦尋找學生張惠科，經過“搬磚”“寫尋人啟事”“在電視臺門口等”這些事件，代課從一種交易變成一種責任，一系列事情表現出她倔強、守信用、淳樸和善良的優點，這一幕幕讓觀眾很感動，魏敏芝踐行了“一個都不能少”的承諾。正是因為故事的平凡、人物的普通、劇情的真實，影片最終取得成功。其沒有虛構故事，而是直接表現社會現象，真實而自然地展現社會生活的本來面貌，在熒幕上表現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因為千千萬萬的觀眾就是生活的主角，這也是意大利編劇柴伐梯尼曾經論述過的問題。

意大利新現實主義在結構敘事方面簡潔明了，不會使用蒙太奇剪輯的手法，而是用最直觀的結構形式敘事。例如，等待臺長時，魏敏芝在門口一個一個地詢問，影片鏡頭細致到未剪輯的地步。正如柴伐梯尼所倡導的那樣，新現實主義的影片要從素材本身產生結構。影片《一個都不能少》主要以魏敏芝尋找失學學生張慧科為敘事線索，展開一系列事件，結構清晰。影片從內容到形式都十分平實、簡單。

《一個都不能少》通過一件小事反映出整個農村乃至整個社會的教育問題，用最樸素的人物、真實的環境表現出人物心理的變化和生活的艱苦。主人公魏敏芝是一個倔強、固執、愛錢的農村小姑娘，但這是真實的自我，當她對著電視鏡頭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擦著眼淚和鼻涕，用真誠感染了所有人，最后來自社會的幫助也寄托了農村教育的新希望。渲染鄉村的質樸、人性的真善美是對新現實主義的又一次推進，使得《一個都不能少》成為張藝謀的優秀代表作品。這種美學主張和意大利新現實主義電影在世界電影發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對后來電影創作和電影美學的發展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需要注意的是，意大利新現實主義發展中也存在許多弊端和局限，導致新現實主義電影走向衰落。意大利新現實主義認為，可以把每件瑣事都拍成一部電影，否定電影作為一門藝術需要對生活進行加工提煉，同時認為演員僅僅是扮演者，沒有存在的理由。其不重視表現人的內心世界，使作品流于表面，導致藝術創造的自我封閉性。

（遼寧大學廣播影視學院）

作者簡介：程江天（1996-），女，山西平遙人，碩士，研究方向：廣播電視、紀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