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溫暖的地鐵

毛丹青

小學生兩手緊緊捧著紙箱子，淚水在流，但他無法擦，水汪汪的眼睛一邊看著大家，一邊深深鞠躬。

無論是地鐵，還是普通的電車，在日本都是最常用的公共交通工具。在日本住的年頭長了，它們幾乎變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一次有個日本學生問我怎么看公共交通，我反問她為什么問這個問題，她說她要當列車員，而且還說她的爸爸就是列車員，從小看著爸爸的背影長大，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她覺得列車員都是英雄。

對她的提問，我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因為問題問得太大，不知哪里才是回答的入口處，于是，干脆說說我遇見的兩件事，這些場面一直到今天都不能忘記，對學生也許有用。

有一回，我在車站上看見一位年輕的女子趕路趕得過急，一下子把高跟鞋甩到站臺下面去了，結果她抬起一只腳，壓在自己的另一只腳上，不知所措。她所站的位置就在車頭的前面，列車停在站臺上正等待發車。見此情景，列車駕駛員一下子沖出來，一邊把自己的白手套脫下來給女子墊腳，一邊用一根事先準備好的長桿夾，把站臺下的高跟鞋夾了上來，他一邊交給女子，一邊說：“今后要小心哦?！?/p>

還有一回，30年前我在東京筑地魚市打工，有一天傍晚趕路，坐地鐵時正是下班高峰時間，這時有個小學生手捧了一個很大的紙箱擠車擠了上來，他生怕別人擠壞了他的紙箱子，左突右沖，但還是不敵洶涌的人潮。他看著大家，眼睛紅了，大聲說：“我爸爸今天過生日，這是我送給他的蛋糕，能不能不要擠我呀？拜托大家了。”聽了小學生的喊話，人潮逐漸停止了波動，在他的周圍逐漸形成了一堵圍墻。小學生兩手緊緊捧著紙箱子，淚水在流，但他無法擦，水汪汪的眼睛一邊看著大家，一邊深深鞠躬。這是我所坐過的最溫暖的地鐵。

其實，這兩件真事與其說是講給我學生聽的，還不如說是講給我自己聽的。學生聽后說：“我今后也要當一個能讓人記住的列車員。同時也要坐最溫暖的地鐵?！?/p>

余沈陽摘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