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稚權 中央財經大學金融學院
吳瓊瓊 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

目前,網絡互助已經成為一種新興的普惠金融模式。用戶可通過向平臺預存互助金自愿加入互助計劃,一旦發生互助行為,同一計劃的所有會員通過費用分攤提供幫助,實現了會員之間的經濟互助與風險互抵。在大多數網絡互助平臺中,會員只需要預存10元左右,單次最多可獲得30萬元互助金。截至2018年8月,幾大網絡互助平臺會員總數已超過6356萬人,累計已互助金額達到8億元[數據來自齊齊互助:《網絡互助平臺綜合指數(2018年8月)》]。由此可見,網絡互助平臺門檻低、成本小,是對社會保險與商業保險的有效補充,符合普惠金融“普及、可得、便捷、包容”的特性,對傳統金融所排斥的長尾人群起到了風險保障作用。
然而從2017年開始,網絡互助行業發生了“倒閉潮”(陳令:《網絡互助平臺風險及防控對策研究》)。互聯網互助平臺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法律困境和政策困境。面對政策“冰冷”但市場“火熱”的互助平臺市場,2018年10月16日,螞蟻金服與信美人壽共同開發信美人壽相互保險社相互保團體重癥疾病保險,擬對互助平臺的性質重新界定,得以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的有關規定,從而規避其法律風險。但是這一嘗試最終未能得到銀保監會的認可。2018年11月27日,信美人壽不再對接該計劃,“相互寶”(原“相互保”)成為繼“眾托幫”“輕松互助”等之后的又一互助平臺。
顯然,這樣的嘗試不能為法外之地的互聯網互助計劃帶來一絲曙光。截至2019年1月,僅剩十余家網絡互助平臺仍在繼續運營。網絡互助平臺倒閉的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網絡互助模式自身存在問題,網絡互助平臺的風險控制能力較弱導致資金鏈斷裂;二是部分平臺在監管的灰色地帶有非法集資的嫌疑。此外,部分網絡互助平臺存在欺詐用戶的違法行為。網絡互助平臺存在哪些法律風險,如何規避這些風險呢?本文將對此進行分析。
由于網絡互助平臺在國內發展時間較短,相關的研究比較少且比較分散,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
雖然網絡互助平臺已經具有一定規模,但平臺的性質與定位依然很不明晰(宋占軍、宋蒙蒙,2016)。互助平臺會員間互助保障的模式具有相互保險的特征,但在企業目標、運營風險等方面,網絡互助平臺與相互保險公司存在本質上的不同。網絡互助計劃的運營模式及運營主體的主觀目的也有別于公益行為。總體來看,網絡互助與美國的交互保險模式最為一致(劉天宇、朱文浩,2018),是具有相似風險保障需求的人以相互幫助、共攤風險為目的,通過網絡互助平臺將自身風險與其他人進行相互交換的經濟活動。交互保險在美國已經有較為成熟的監管模式,但在中國,這種創新型的金融模式給監管部門帶來了挑戰。
學界關于網絡互助平臺存在風險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網絡互助模式自身問題上。其中,逆向選擇與道德風險是網絡互助平臺面臨的主要風險。何小偉、肖宇澄(2017)進行了成本與風險匹配研究。黎業明、徐新雅(2018)通過將網絡互助平臺與相互保險對比,認為網絡互助平臺會員之間、會員與平臺之間均存在信息不對稱問題。在收費模式方面,劉鑫(2017)基于委托代理理論建立模型,定量研究了網絡互助平臺與平臺會員之間的費用機制。汪夢瑩(2017)認為網絡互助缺乏精算機制,缺乏風險管控能力。學界對網絡互助平臺其他風險僅僅停留在關注階段,并未進行深入的分析,其中包括資金安全、信息安全、數據造假等問題。
在發展路徑方面,多數學者認為網絡互助不應發展為相互保險模式。魏麗、王瑩(2017)比較了網絡互助與相互保險的優勢,認為互助平臺的風險控制能力較弱,不適合轉化為保險機構,而是應該發展成為一個資源整合平臺。監管機構也嚴格將互助平臺與保險劃清界限。原保監會在2017年發布的《關于網絡“互助計劃”等類保險活動的風險提示》中明確指出,“互助計劃與相互保險經營原理不同且其經營主體不具備相互保險經營資質”。胡祁(2016)還提出,網絡互助平臺可以轉型為公益組織。目前,很多網絡互助平臺,如“眾托幫”等都將自己定位成公益性質,但劉天宇、朱文浩(2018)認為,網絡互助模式以及運營主體主觀目的都和公益存在本質上的不同,交互保險是其較為合理的定位。
綜上,監管部門目前僅僅把網絡互助與保險劃清界限,但并沒有發布針對這一新型互聯網金融產品制定的法規。而網絡互助行業自身的許多特殊性質使得現行法律指引性較弱,不能為網絡互助帶來的新問題提供解決辦法。本文以防范網絡互助平臺欺詐用戶為切入點,從民商法視角分析網絡互助平臺存在的法律問題,以期為網絡互助平臺持續健康發展及監管提供借鑒與參考。
法律風險的表現形式有:金融合約不能受到法律應予的保護而無法履行或金融合約條款不周密;法律法規跟不上金融創新的步伐,使創新金融交易的合法性難以保證,交易一方或雙方可能因找不到相應的法律保護而遭受損失;形形色色的各種犯罪及不道德行為對金融資產安全構成威脅;經濟主體在金融活動中如果違反法律法規,將會受到法律的制裁。上述表現網絡互助平臺均有所涉及,且網絡互助部分性質與保險具有一致性,本文將從民商法視角對目前網絡互助平臺存在的法律風險進行分析。
同保險一樣,網絡互助平臺需要在用戶加入互助計劃之前說明用戶與平臺的權利與義務,保證用戶充分了解網絡互助平臺免責條款的內容。由于網絡互助計劃的加入行為完全發生在互聯網上,平臺與用戶之間簽訂的是格式合同。網絡互助平臺的免責條款中包括了互助范圍以及不予賠付的情形,在未充分了解平臺與用戶權利與義務的情形下,用戶極容易受宣傳誤導加入互助計劃,而在日后疾病發生,互助平臺拒絕互助請求時產生爭議。網絡互助平臺與用戶簽訂合同也應體現誠實信用原則。首先,該格式合同完全由網絡互助平臺提出,用戶只能接受;其次,網絡互助平臺對合同的熟悉程度遠大于用戶,加上專業知識的限制,用戶很可能對合同內容產生誤解或關鍵性內容的忽視。因此,互助平臺對提示說明義務的履行應參考保險的相關法律規定。《保險法》第十七條規定,保險人對格式合同中的免責內容有說明義務。《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指出,可通過在網頁上作出足以引起注意的標志對免責條款作出提示履行提示義務,亦可通過書面作出解釋說明履行說明義務。
而在網絡互助平臺的實際運營中,部分平臺并沒有對免責條款作出特別提示,甚至默認勾選即為同意。多數平臺雖有對免責條款常見問題的解釋說明,但需要用戶自行尋找并主動閱讀。網絡互助平臺應積極履行對免責條款的提示與說明義務,而不應將責任轉嫁到用戶身上,強制用戶通過自行閱讀與詢問的方式達到目的。由于網絡互助平臺的提示與說明義務這一前置性程序缺乏規范,在發生糾紛時互助平臺難以證明自己已經解釋過免責條款,用戶將不能獲得預期的保障,網絡互助平臺的信譽也會受到損失,進而引發風險。
此外,網絡互助平臺對一些關鍵事項進行了選擇性公開。如用戶申請互助金時,部分平臺會要求用戶支付一筆費用(一般為3000元),用作第三方調查公司對疾病真實情況的調查費以防止虛假申請。一旦調查公司認定用戶情況不屬實,該筆費用不予退還。在用戶加入網絡互助平臺時,平臺并沒有告知用戶需要支付這筆費用。在疾病發生時,這筆費用無疑給用戶增添了負擔,且面臨風險。部分網絡互助平臺還會在用戶加入計劃之后以“升級”等借口對條款擅自進行變更,更增加了網絡互助的不確定性。網絡互助平臺應在用戶加入計劃之前將所有涉及費用的條款都如實披露,且在用戶加入計劃后,不得擅自變更條款內容。
在用戶加入互助計劃時,為了防止帶病入“保”,網絡互助平臺會預先對用戶的健康狀況作出要求,如果曾患有規定的癥狀或疾病,平臺將拒絕用戶申請互助金的請求。《保險法》第十六條規定,投保人對保險人的詢問負有如實告知義務,體現了最大誠信的原則。如實告知義務的本質是防止因知情權不充分導致風險和對價的不平衡(李霞,2018)。違反如實告知義務的客觀要件之一是:投保人未充分告知的事實與保險事故的發生存在因果關系,足以影響保險人是否同意承保或提高費率。
網絡互助與保險在防范“帶病投保”方面性質一致,用戶需要按照最大誠信原則履行如實告知義務。然而,目前網絡互助平臺在同一疾病互助計劃的免責條款中,以防范帶病參加為由,將上百種疾病或癥狀混雜在一起。一旦用戶曾患有任何疾病或癥狀,均不允許申請互助金。網絡互助平臺所列舉的疾病或癥狀數目多、范圍廣,且因難以一一列舉多采用概括性條款,概括性條款進一步增大了平臺的解釋空間。這種做法破壞了合同的公平性,單一用戶獲得互助金的幾率會大大降低。如一旦用戶發生疾病A,即使疾病A與B的發生并無因果關系,平臺也可以因其曾發生疾病B拒絕請求。以公益為名假借各種理由拒絕用戶請求,用戶獲得保障的預期難以實現,此類網絡互助平臺存在欺詐用戶、積累資金池的嫌疑。此外,網絡互助平臺與用戶之間的合同為平臺提供的格式條款,用戶僅能被動地做出同意或拒絕的表示,而不能針對內容協商。《合同法》規定,提供格式條款的一方免除其責任、加重對方責任的行為將導致條款無效。多種疾病混合及概括性條款,均不利于用戶獲得自身權益,應對其效力進行限制。
雖然網絡互助的性質并不明晰,但可以肯定的是其業務具有金融屬性(宋占軍、宋蒙蒙,2016),因此資金安全尤為重要。多數網絡互助平臺需要用戶預存互助金以備均攤,部分平臺以維持日常運營為由收取會員費,平臺日常推出的活動也涉及資金流動,這些資金數額龐大,互助平臺具有較大的支配權。盡管之前已明令禁止網絡互助平臺形成資金池,但具體監管并未落到實處。目前網絡互助平臺均未對其資金流向進行公示,且已經倒閉的平臺多以資金斷裂為由,均凸顯出互助平臺的非法集資風險。
預防網絡互助平臺形成資金池的有力措施是對資金進行第三方托管,目前規模較大的網絡互助平臺托管情況如表1所示。

?表1 網絡互助平臺資金托管情況
從表1中可以看出,大多數網絡互助平臺都聲稱有專門的第三方資金托管機構,僅夸克聯盟未說明資金托管情況。但其余網絡互助平臺資金托管情況也并不透明,如眾托幫、e互助僅僅在官網上注明其資金由第三方機構或銀行托管,并未公布具體名稱;水滴互助稱資金由平安銀行存管,但資金存管不等同于資金托管,資金存管銀行僅對資金走向進行記錄,而無監測的義務;壁虎互助稱其資金由第三方支付機構易寶支付托管。有三家網絡互助平臺托管機構為基金會,但互助平臺與基金會均有關聯關系,如北京微愛公益基金會法人即為輕松互助董事長,基金會的初始資金也由其捐贈;深圳百年公益基金會法人為康愛公社聯合創始人;眾繪愛心慈善基金會法人同時擔任愛心籌股東。重要的是,多數網絡互助平臺并未對其每一筆資金的來源與用途進行公示,部分平臺如夸克聯盟互助案例的公示也較為簡略,缺乏足夠的支撐材料。第三方托管機構如銀行、基金會等也未公示其資金流向。
由此可見,實踐中網絡互助平臺資金透明度很低。即便網絡互助平臺聲稱自己將資金托管,也會因為缺乏公示,使得托管的真實性存疑,第三方托管機構很可能并不存在或受網絡互助平臺實際控制,是一種應對質疑的“假托管”。網絡互助平臺從用戶處收取的預存互助金應由具備資金托管資質的獨立第三方機構托管,使每一筆錢的進出嚴格按照互助規則發生。托管機構記錄每一筆資金的用途,能有效防止網絡互助平臺將資金挪作他用,防止網絡互助平臺的非法集資行為。
網絡互助不同于保險的“剛性保障”,互助的實現需要有一定人群基數。同一互助計劃中的用戶越多,互助行為發生時每名成員均攤的金額越少,既能降低每一次互助的人均成本,又能降低保障的不確定性。因此,為實現吸引用戶加入,部分網絡互助平臺通過虛構計劃內人數吸引用戶加入,而在實際均攤費用時,需要均攤的人數遠小于加入時平臺宣稱的數字。截至2018年10月5日,幾大網絡互助平臺會員數的虛高情況如表2所示。其中公布數據為網絡互助平臺官網對外公布的加入人數,實際數據為所有互助計劃近期參與均攤的人數之和,虛高比例為二者差值與實際數據的比值。

?表2 部分網絡互助平臺數據虛高比例
從數據來看,各互助平臺將“注冊人數”和“繳費人數”混為一談,個別互助平臺實際分攤互助金的人數甚至不及宣傳“加入平臺人數”的1/3。這一行為顯然違反《反不正當競爭法》中關于禁止虛假宣傳的規定。實踐中,上海市已經出現類似案件,而案件中被處罰的行政相對人正是自稱“參與人數最多的互助平臺”——眾托幫[參見滬監管虹處字(2018)第092018001412號]。
從前文分析中可以看出,由于互聯網互助計劃并非相互保險,其無法徑直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關于保險服務和保險監管的規定,因此其面臨著各方面的法律風險。首先,在產品服務方面,其面臨著與《保險法》最大誠信原則的沖突問題,具體體現在免責條款的提示義務與說明義務以及對概括性條款的解釋問題上。在實踐中,也有不少參與人起訴互助平臺要求理賠而敗訴的案例。其次,在監管方面面臨著資金安全問題與虛假宣傳問題。互助平臺往往承諾由第三方機構托管資金,但是資金流向卻從未公布。幾百萬人參與互助平臺,但是每年獲助的只有幾千人,讓人不禁發出疑問,那剩余的互助金流向了哪里,作為互助計劃的參與人是否有權知曉資金流向?而銀保監會關于監管的缺位更是令互助計劃成為了“法外之地”。可見,互聯網互助平臺面臨的法律困境與政策困境相當之嚴重,即使螞蟻金服以其用戶流量和信譽為互聯網互助平臺打了一針強心劑,但是一家自律難以改變行業缺乏監管、積弊叢生的亂象。
現代法與經濟學的研究證明,良好的制度將會極大促進新興行業的發展。互聯網互助平臺依托互聯網的集群效應,將具有相似風險的人聚集起來,的確能夠在某種程度上彌補我國保險市場的缺口,對于我國互聯網金融與普惠金融的發展有重要作用。但是當前由于缺少相應的制度,導致網絡互助平臺實際是在“摸著石頭過河”,一旦有新的動作,極有可能觸碰法律的“雷區”。所以,要發展依托互聯網的互助平臺,首先應結合當前網絡互助平臺的實踐,制定暫時性的規范。
當前的網絡互助平臺并非商業保險,也非相互保險,更類似于美國的“交互保險”,但是我國《保險法》中并沒有明確的與交互保險相關的規定。事實上,互助平臺也正是企業因為保險行業的嚴格準入而變相選擇的一種方式。因此,對于這樣的服務模式,若不能適用《保險法》的有關規定,則應該由國務院及其下屬主管部門進行單獨立法,以強制手段規范網絡互助平臺的運營。結合上文對于法律風險的分析,單行立法至少應在以下方面進行細化:明確網絡互助平臺的組織人和參與人的權利義務;規定互助平臺的經營規則,對其運營模式作出進一步的規定;明確互助計劃合同的法律效力及相關格式條款、概括性條款等規定;明確網絡互助平臺監管主體及違規罰則等。現就各方權利義務、互助合同條款及監管進行簡要分析。
當前各大網絡互助平臺通常以“分攤”作為運營機制,通過制定相應的規則來分攤,當參與人滿足計劃中規定的救助條件時,便從資金池中抽取部分進行救助,這一部分由參與計劃的人共同分擔。會員每年自動續交費用,一旦扣除完畢需要續交。
結合這樣的運作模式,本文認為應著重規定的是互助平臺的審查義務和資金公開義務。首先,相關法規應嚴格規定互助平臺對于理賠申請人的審查義務,若出現逆選擇現象,應由平臺負責而并非其他參與人。同時互助平臺有妥善保管會員繳納的互助金的義務,并應定期進行公示,從而保證會員的知情權不受侵犯,并減少可能的非法集資風險。同時,應規定由特定的第三方主體,如銀行或有關基金會對資金進行保管和運營,通過第三方制約的途徑減少可能的法律風險。
同時,相對于互助平臺,應規定參與者的知情權與反悔權。一方面,每一個可能加入互助計劃的人有權得知該互助平臺的資金運營情況、理賠概率、參與人數等,尤其是格式條款和概括性條款的解釋。另一方面,會員應享有反悔權,相對于定期保險而言,由于互助平臺風險較大,所以用戶在參與計劃后應有退出的權利,互助平臺不得假借各種理由拒絕退還相關費用。
相較于傳統保險線下交易的模式,互助平臺與互聯網保險極其相似,都是在網上點擊“同意”代表已經閱讀,用電子簽名代表發出承諾等,這固然有助于交易效率的提高,但是卻造成發生重大誤解的可能性也有所上升。而根據《合同法》的規定,對合同有重大誤解的一方可以撤銷合同,但是如何證明自己是重大誤解呢?在點擊同意按鍵表示已閱的網絡上實現這點似乎并不容易。除此以外,互助平臺中疾病互助計劃里眾多格式條款和概括性條款也對用戶造成困擾。事實上,這樣的問題不僅會侵害參與人的權利,同時也會令互助平臺陷入輿論、法律等困局。
事實上,互助平臺并非保險,但是其性質,尤其是互助計劃的合同與保險合同極為類似,甚至有部分互助平臺的合同中原文照搬保險公司的疾病險合同。但是據筆者了解,保險公司在面對風險較高的客戶時,往往會對其進行體檢,從而全面評估是否與其簽訂保險合同或提高保費,而互助平臺卻無法實現。若互助平臺不明確規定其適用范圍,則會導致用戶與平臺的雙重損失。鑒于此,本文認為立法應對互助平臺合同的內容進行規定,并明確規定其對合同條款的說明義務與告知義務,進而明確糾紛發生時雙方的責任。同時,只是傳統的“點擊同意”代表接受,已經不適合高風險的網絡互助平臺,應對參與者的同意方式進行改進,例如語音播放完畢后方可點擊同意,或每一屏幕只顯示合同中的一項條款并配有注釋等。對于重要的格式條款和概括性條款應進行重點提示;對于未提示以及減少自己責任及用戶權利的格式條款應直接認為無效。

有關部門在制定規定時,應明確網絡互助平臺的監管主體。在2018年國家機構改革前,銀監會與保監會均認為網絡互助平臺不屬于其管轄范圍。但是改革后的銀保監會對其是否應承擔對互助平臺的監管責任亦是語焉不詳,只是強調其并非保險。本文以為,無論是規定由銀保監會負責監管抑或是規定“九龍治水”式監管,網絡互助平臺的各項業務,尤其是會員權益保護和資金流動必須有明確的監管主體,各個部門不應互相推諉,最終竟形成令人匪夷所思的灰色地帶。事實上,互助平臺具有集資性質,同時兼具保險的部分特征,由銀保監會負責引導并制定相關規則實屬恰當,但這仍有待于各相關部門的協商。如果沒有具體的部門監管,則網絡互助平臺無法真正的發展起來,須知新興行業必須要“戴著鐐銬跳舞”,否則便無法行動。
除此以外,對于網絡互助平臺的懲罰力度也應該增大。法律的強制力是人們遵法守法的重要原因,若違法成本大于其所獲得的利益,理性的主體自然會守法。但現實中網絡互助平臺陷入了“虛假宣傳”的怪現象,實則是若不夸大用戶人數,則無人問津,而虛假宣傳卻又無懲罰。此亂象的核心便是懲治力度過低。眾托幫涉嫌虛假宣傳,竟只罰款2000余元,與其虛假宣傳獲得的利益相比孰高孰低一目了然。因此,明確監管主體后,更應制定具體的懲罰措施,如設立考察期、完善黑名單制度等,確保違法性與其懲罰力度相當。
立法具有滯后性。面對眾多的互助平臺,監管部門不能因“無法可依”便放棄監管,最近眾多參與人申請救助失敗的案例已經為有關部門敲響警鐘。因此,本文認為,盡管網絡互助平臺并非保險,但是當下不如部分準用《保險法》的有關規定,例如《保險法》中的最大誠信原則、公序良俗原則,以及保險合同的效力規定等。同時值得注意的是,互助平臺并非保險公司,其無義務亦無能力完全按照《保險法》的規定進行運營,因此對于部分條款如注冊資本、準備金等應進行寬松執法,待行業規則逐漸形成后,再完善立法。
網絡互助平臺作為一種完善社會保障和救助機制的補充方式,其廣闊的市場至今仍吸引眾多企業加入并進行探索。但是作為具有互聯網金融與普惠金融雙重性質的新興金融領域,其存在著眾多風險,本文對其面臨的法律與政策問題進行了較為詳盡的分析。一方面,其格式條款與概括性條款將會引發廣泛的爭議,另一方面其存在著虛假宣傳問題,同時面臨著非法集資與非法經營的風險。這些風險本質上與我國對于金融行業監管不成熟有較大關系,企業始終對開展新的服務模式心存疑慮,而這背后折射出的監管邏輯實際上與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目標背道而馳。因此,本文以為,應對網絡互助平臺進行必要的規制,明確其監管主體,并結合近五年的監管實踐進行立法。除此以外,網絡互助平臺的運營方應不斷探索,逐漸形成行業自律規范,促進我國互助平臺更好、更快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