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滿頭烏發挽我心

白熙智

母愛是燦爛的陽光，熾熱而光明。她能融化冰川、凈化心靈、蓬勃生機。她以博大的襟懷哺育生命、呵護萬物。

“愈是自然的東西，就愈是屬于生命的本質，愈能牽動我的至深的情感。”我在母親的滿頭烏發中，感受到了最真摯而細膩的愛，一頭的烏發是涓涓細流，緩緩流入我的心底，未曾干涸，一直滋潤我的心田。

在父親的熱戀歲月里，母親的一頭亮發最值得一提。我們常說：“待我長發及腰，你娶我可好？”我曾充滿好奇與羨慕地問過父親，母親17歲那年有對你說過這樣的話嗎？父親這是笑著，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我知道父母親的愛情是令我此生最羨慕的愛情，這大概就是《詩經》里所說的“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鬢挽烏云，眉似新月;肌凝瑞雪，臉襯朝霞。”母親常說起自己的青春，滿是一副自豪的樣子，同樣父親抱有的則是“有妻如此，夫復何求”的心態。烏黑柔順的長發隨風飛舞，幾千青絲久久挽住了父親的心，果真若此，“長發定能挽君心”。

我知道父親喜愛母親的滿頭烏發，不準她輕易剪了那一束秀發。母親今年剛滿40，可是，母親在短短幾十年的光景中，不知她狠下心來，剪了多少次她那心愛的長發。我知道母親很是不舍，但是她無數次選擇了這樣做，這是為什么呢？

母親常說：“我過了愛美的年紀，還不如給賣了換點好吃的給你們。”我記事起，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后，母親在吃完飯后，松開了扎頭巾，一股烏云直條條地傾瀉下來，垂到母親的腳后跟。風兒一吹，纖細柔軟的幾縷青絲隨風搖曳，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母親那么美麗的秀發，如云彩般飄逸，輕輕的，輕輕地劃過我的臉龐。母親在陽光下，滿心歡喜地梳著自己的頭發，一出門去，家門口的大石塊上坐滿了街坊鄰居，對母親的云鬢贊不絕口，甚至有幾個姊妹跑過來摸了摸這萬千秀發，那是母親的驕傲，母親美麗的象征。

陽光照射在屋檐下，不斷下移。母親回來了，回來的時候帶著幾塊顏色鮮艷的床單，懷里還夾著給我和弟弟的幾塊餅干，但是一頭秀發，那垂到腳后跟的長發不見了，變短了，短到只能剛好扎起來。我卻看到母親的臉上只有喜悅，我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悲傷，抑或是與滿頭烏發相比，母親更加在乎的是我和弟弟，希望我們能夠吃飽穿暖。父親什么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把母親換回來的東西收好，看著母親抱著弟弟，喂我吃著那幾塊餅干。

弟弟摸了摸母親的頭發，卻不再像以前那樣，順手就能抓到，現在母親的頭發變短了，弟弟夠不著了。我聽到，母親對父親說：“很快就變長了，沒事！”

那時候的我，只知道母親的長發被剪短了;只知道我們吃到了平常吃不到的餅干;只知道父親很難過，卻不知道母親經常用滿頭的烏發，去換來給家人用的床單、不銹鋼碗、水瓢………

母親舍棄了美麗的秀發，舍棄了她最引以為傲的云彩，舍棄了父親一生最愛的、長發飄飄的模樣。

我現在明白了、懂得了母親的這份沉重的愛。“我的聲音代表著喜悅，而那雙充滿歉意的眼睛卻流著感恩的淚水。我真正想說的那句，靜默在旁邊，于漫天大雪中絕望地聽，一句一句地飄落，又一層一層被大雪掩蓋。”

我知道母親為了家人，不在乎這些，不在乎個人的喜怒哀樂，不在乎個人的榮辱悲傷。母親是一堵矮矮的土墻，為了我們受盡了多少生活的風雨，受盡了多少苦難，受盡了多少苛責，卻一直屹立不倒;在父親屋檐的庇護下，兩人一起守護著我們這個小家，經營著這愛的結晶，經營著屬于我們的生活與未來。

我深深地愛著你……母愛如春夜無人知曉的細雨，如黃昏穿過林間的晚風，如清晨的每縷陽光，陪伴在你不經意的時候。

“時間并不是流逝著的！那片刻不停地行進著的只是時間呈現給我們的模糊面目……而在時間內部，是博大開闊的。若將它的每一刻，每一剎那，都無限地細分開來的話，會發現，時間的行進，其實都在向著“停止”無限地靠攏。”

從前的從前，我們常有山歌對唱來表達情感的習俗，這是我們傈僳族男男女女最直接的表情方式，但是從來沒有一首歌曲是寫給自己的親人的。所以我今天寫了一首歌給我最愛的媽媽，這是我最真摯的情感與溫柔。

我為媽媽寫的一首歌謠，叫做《回家的口弦》：

如果有誰撿到我的口弦，請你還給我

我還要帶著我心愛的口弦，站在高高的山崗上

站在我和媽媽躲雨的大榕樹下，聽這陣陣風吹

泥土里還夾雜著我們一家三口新翻過的土地的芬芳

我們熱愛土地，這是我們的命根。

如果有見到我的家人，請你告訴他

我十分地想念他們，不應該遠行千里去上學

如果有誰路過我的家鄉，請你停一停

我走了，漫山遍野地桃花依舊開著嗎？

如果山不再高，不再遠

如果水不再深，不再急

如果愛還有夢，還有真

我相信我即將回到你們身邊，陪伴著你。

都說我們是火一樣的民族，熱情奔放，可是卻把最深厚的情感放在了心底最深處，我知道你們深深地愛著我，同樣我的愛也不減分毫，甚至是與日俱增，可是我想和你們說：“媽媽，我真的很愛您！”

媽媽的眼窩則日益凹陷下去，歲月從不曾對任何一個人略輕松些。曾幾何時，您的黑發帶給了我最溫暖的衣裳、最耐用的杯子以及最讓我不舍得玩具槍，這一切的一切，是您用生命里最溫柔的發絲換來的，卻換得了我們的一生安寧。

在我們的成長道路上有一個詞語最為親切，有一聲呼喚最動聽，有一個人最需要感恩，她就是——媽媽！我們的媽媽把愛寄托在無限的嘮叨中，如涓涓細流滋潤幼苗成長。那是如太陽一般亙古不變的愛，是生命中唯一的存在，如同皎潔純凈的日光，更如同千年的書頁中飄落的干花！

媽媽美麗的倩影凝固在我心里，她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有一種美麗，歲月不曾饒過她半分，但是幸福卻以另外一種形式，將家人所有的愛傾注在她身上，這一份美麗是永久的“停止”。媽媽，你的愛將伴隨我行走一生，無論將來漂泊的足音敲響何方，它都會一如既往地溫暖我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