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繼賢
首先,紫砂壺藝的實用藝術是紫砂壺藝最根本的藝術性表現。紫砂壺因其泥料的特殊氣孔結構,具有透氣性能好、耐熱性能好等實用優勢,文震亨的《長物志》記載,紫砂壺泡茶“既不奪香,又無熟湯氣”,紫砂壺優良獨特的實用價值,是其成為茶具之首的根本原因,深受愛茶人士青睞。隨著人們審美水平的提高,對日用品欣賞性的需求,紫砂壺的藝術特性越發明顯。蔣蓉的“佛手壺”,利用夸張的藝術手法表現出佛手外形,具有極高的藝術性,但是它首先是一把壺,整體的創作是建立在紫砂壺實用性的基礎上,它以佛手果實和枝葉成形,壺把形似枝條,彎轉的把梢處向壺身伸出葉子,壺嘴四周的手指形緊簇壺嘴。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認為:美術作品僅僅是某種藝術品,實用藝術作品除了必須是藝術品外,還必須是為實際使用而創作的作品。紫砂壺作為有實際用途的藝術作品,將它的實用藝術表現的淋淋盡致。
其次,紫砂壺藝的造型設計是紫砂壺藝最直接的藝術性表現。紫砂泥料在成份上俱備了制陶所必須的化學組成及礦物組成,比如紫泥主要礦物為石英、粘土、云母和赤鐵礦。合理的化學成分、礦物、顆粒的組成,使紫砂泥俱備了可塑性好、生坯強度高、干燥收縮小等良好的工藝性能。中國藝術研究院紫砂藝術教授堵江華說:“紫砂的材質介于陶跟瓷之間,這決定了它的獨特藝術性。”經過多年發展,紫砂壺的造型呈現出“方非一式,圓不一相”的局面,其千姿百態的造型設計,或借鑒中國歷史長河中其它藝術品,如鐘、鼓、缽、鼎、玉器等,常見的壺型有“石瓢壺”“秦權壺”“井欄壺”“柱礎壺”等;或來源于自然界,如植物、瓜果等加以仿形加入到壺藝創作的元素,代表壺型有“供春壺”“風卷葵”“竹段壺”“南瓜壺”等;或有感于中國傳統文化元素,比如“魚化龍”;或歌頌人體美,比如“西施”……。邵大亨首創的“掇球壺”,選取若干球狀體并將其按一定規律,美學法則連接起來,選取全球、半球,球中一段在拾取之后進行加工,改造,然后進行美的更迭。吳冠中先生曾對顧景舟先生說“紫砂壺的時代氣息主要靠造型來表現”。紫砂壺的造型設計是形態表現的一個方面,它以藝術手段表現藝術美,是紫砂壺藝最直接的藝術性表現。
最后,紫砂壺藝的文化底蘊是紫砂壺藝附加性的藝術性表現。紫砂壺的文化底蘊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紫砂壺自身的形體表現。越來越多的紫砂壺創作來源于手藝人對生活的感悟,對精神的寄語,正所謂“道以成器,而器以載道”,比如邵大亨創作的“德鐘壺”。“德鐘壺”造型簡潔質樸,一洗清朝宮廷之繁縟習氣。器型與“圓盅”器型相似,以圓整周正、內心虛空之器為創意,以盅字為創意心源,而不辨鐘型,器以虛空儉素之心容天下之茶,亦如中華文化,修身立德,澤濟天下。涵光華于樸厚,寄風雅于平常,德鐘盡顯君子之風。德鐘壺以器載道,是傳統文化中仁人志士行為規范的集大成者。另一方面,紫砂壺的文化底蘊多表現在壺上的裝飾藝術。紫砂壺藝在發展的過程中,越來越多的文人雅士參與到壺藝的設計創作中,以紫砂壺為載體,通過陶刻、泥繪等紫砂裝飾技法,將詩詞歌賦、書法繪畫等融于紫砂壺藝,在提升審美意趣的同時,也賦予了其濃厚的文化底蘊。陳鴻壽,字曼生,清·嘉慶年間人,著名的“西泠八家”之一,他設計及銘文的“曼生十八式”,是文學藝術與紫砂藝術,文人與手工匠人合作的典范,開啟了曼生壺文化現象,紫砂壺成為銜接多種藝術的載體,紫砂壺藝也成為集文學、宗教、繪畫、書法、金石篆刻等于一體的綜合文化藝術。比如陳曼生設計的“卻月壺”,是文化底蘊與紫砂壺藝結合的經典作品。十五之夜,陳曼生夜讀《水滸》,不禁為師師與燕青之情所動。舉頭望月,想到“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感慨萬千,遂以“缺月”為靈感設計了“缺月壺”。題詞“月盈則虧,置之座隅,以我為規”,寓意天人合一,陰陽調合,告之世人凡事過猶不及,居安思危,謹慎行事。
總結,紫砂壺藝具有物質生產與藝術創作相統一的特征,材料、結構的實用性特點與裝飾、美化的藝術性特點交融在一起,既具有日用品的實用功能,又具有藝術品帶給人的精神的愉悅功能,完美地實現了日常家用與藝術把玩的結合。它扎根于民間,造型百態,與人們的生活形成了絕妙的契合。它海納百川,實現了多種文化的完美融合。紫砂壺藝的藝術性表現是多層面、全方位的,它是一門綜合藝術,是完整的藝術體系,將繼續在世界的大舞臺上綻放光彩,奔騰不已,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