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德奧藝術歌曲(Kunstlied)是聲樂體系中重要的藝術表現形式之一,舒伯特(F.P.Schubert)在生命終結前創作的14首藝術歌曲被命名為《天鵝之歌》,由托比亞公司整理發行。這套曲集雖不比聲樂套曲《美麗的磨坊女》《冬之旅》具有非常連貫的敘事性,但卻是他藝術成熟期的巔峰之作。舒伯特在藝術巔峰期創作的14首藝術歌曲《天鵝之歌》,為人們進行德奧藝術歌曲音樂與戲劇方向研究提供了優質的載體。舒伯特通過音樂對日耳曼文學詩歌和自身的身心狀態進行二度創作,將詩歌與音樂巧妙結合(即通過音樂豐富的變化超越戲劇的傳統藝術表現力)。隨著信息化時代的發展及觀眾欣賞水平的提高,對于德奧藝術歌曲的表演者提出了更多的挑戰和要求。藝術歌曲幾百年來一直保持著傳統單一的表演方式(并無歌劇表演中舞美及劇中角色的配合),從演唱來講要注意作品的戲劇性和音樂的整體性。
【關鍵詞】天鵝之歌;音樂;戲劇
【中圖分類號】J61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67X(2020)21-0074-03
【本文著錄格式】王雷.聲樂曲集《天鵝之歌》演唱與教學(三)——音樂與戲劇要素探究篇[J].北方音樂,2020, 11(21):74-76,166.
引言
當今歌劇表演可以憑借更加優秀的劇場舞美元素加以輔助(如舞臺背景、化妝服裝等)這為歌劇演員的戲劇表演潤色不少,使得戲劇作品展現更加全面。同為聲樂相關門類學科,但歌劇和德奧藝術歌曲表演方式卻存在著很大差異。但對于室內樂范疇,德奧藝術歌曲則需要始終保持原有傳統的表演方式(即人聲與鋼琴高度結合體)。隨著表演者聲樂和鋼琴技術不斷提高完善,同時科技發展帶來鋼琴生產品質的提升,這些都有利于提高舞臺表現。但是不變的仍然是單一的藝術歌曲表現形式(音樂與戲劇高度融合),演員面對高欣賞水平的觀眾時表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舒伯特作為德奧藝術歌曲創作的標桿是人物,他的大部分作品都具有較強的戲劇性。這就需要演員充分了解每個音符和每個單詞間作者想要表達的深層次含義(特別是人物內心變化,能營造豐富的戲劇氛圍和戲劇沖突),需要通過人聲和鋼琴作為載體把變化的音樂通過戲劇手法展現給觀眾。
一、音樂與戲劇
德語藝術歌曲在日耳曼文化和文學詩歌發展的基礎上,受文藝思潮中諸多優秀的藝術家創作而形成的體系。筆者通過近年演唱舒伯特的《美麗的磨坊女》和《冬之旅》及目前正在研究的《天鵝之歌》,深深感悟到表演者文學和音樂修養等諸多方面綜合性對作品的完整性有著重要的影響作用。
目前在我國的聲樂教學體系中,對于德奧藝術歌曲的深入研究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這需要廣大聲樂工作者的共同不懈地努力。目前教學與演唱過程中涉及的曲目范圍非常有限,眾多優秀作品由于我國的國際視野度而大大受限。特別是對于整部頭的德奧聲樂套曲在我國作為室內樂范疇演唱的幾率并不高,只有如舒伯特的《冬之旅》平時偶爾可以聽到。
德奧藝術歌曲隨著不斷地發展與完善,內容包括分節歌、通譜體歌、變化分節歌等眾多形式。但分節歌在德奧藝術傳統里出現頻次最高的一種形式,亦是奧地利民歌種最為廣泛的形式。分節歌創作對于音樂與詩歌的高度結合有著更高的要求。在表演過程中需要在同樣重復的旋律中,通過不同的歌詞來營造豐富的藝術歌曲戲劇效果和變化。避免出現單調乏味的音樂,此時就需要對詩歌進行深度研究增加戲劇的藝術表現力。
變化分節歌是舒伯特創作中運用最多的形式。這使得他創作的《美麗的磨坊女》《冬之旅》這樣的聲樂套曲創作形式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他的個人藝術成就遠高于傳統類似分節歌形式的創作經驗。對于舞臺表演來講這樣的變化分節歌無疑為我們提供了更多的音樂與戲劇表現空間。
通譜體歌是指沒有反復重復的、篇幅結構冗長的音樂素材,緊密結合著歌詞從一而終、傾瀉而出的作品形態,以舒伯特聲樂曲集第一首《愛的信使》為例,在這個過程中鋼琴塑造的是潺潺流動的溪水,歌者是敘述者。隨著劇情的發展歌者的身份轉化成為男主人公,內心的變化也要隨著音樂的發展而產生不同的音樂色彩。最為重要是通過擬人化的小溪、人物及人物內心的變化產生不同的戲劇效果,這也是舒伯特運用詩歌和音樂巧妙結合的過人之處。
全球歌劇院常年活躍著一大批優秀的歌劇表演藝術家,他們依托舞美、服裝等外界元素依靠角色間的相互配合,呈現給觀眾一段段完美的戲劇及精彩唱段。但在德奧藝術歌曲領域中,包括德語地區優秀的演唱家卻屈指可數。究其原因是藝術歌曲對歌者綜合能力有著更高水準的綜合要求。如我國小品演員眾多,其中不乏優秀者表演者。但戲曲行業中能夠說講大段評書的演員卻少之又少。在某種意義上德奧藝術歌曲中的戲劇表演部分與我國的傳統評書宣講有相似之處,所有的人物切換、人物內心變化都要通過表演者在聲音中變化進行展示。但藝術歌曲表演相比評書宣講,他的音樂優勢就更顯得非常重要了。
目前我國青年歌者在德奧藝術歌曲演唱綜合能力方面仍然需要提高,眾多歌者具有過硬的聲樂基本功和良好的音樂修養。但想唱好一首德語藝術歌曲,特別是舒伯特藝術歌曲是整體的綜合能力,需要持之以恒地深入學習。
首先需要正確掌握德語語音;在此基礎上歌曲的舞臺戲劇表述就顯得十分重要了。舞臺是屬于歌者與鋼琴的一個共同體,兩者相互依托、相互映襯,來更好地呈現出音樂連貫和戲劇豐富的表演。即使在前奏和間奏中歌者的休止符也要做到有理有據,渾然一體使音樂整體貫穿。如《愛的信使》中
通過觀看青年鋼琴家王羽佳在演奏由李斯特改編的舒伯特作品《愛的信使》視頻,能體會到她非常注意音樂的連貫性和鋼琴的歌唱性,雖然不是藝術歌曲演唱而只是鋼琴獨奏曲,但是她對音樂的把控,營造了非常真實和震撼的藝術歌曲戲劇效果。非常值得大家去搜索觀看借鑒。足以體現音樂歌唱性在藝術歌曲中的重要作用,在分節歌和變化分節歌中為避免音樂單調乏味更應注意戲劇表現力和音樂的整體結合性。通譜體歌在表演的二度創作過程中則更需要注意音樂色彩與戲劇沖突間的協調性。
二、藝術歌曲音樂要素
音樂與歌詞相結合產生了歌曲,同時通過語言為載體的這種藝術形式是任何一種音樂形式無法比擬超越的。當然音樂要素更是德奧藝術歌曲的載體,舒伯特時代日耳曼文學影響下的歌詞(詩歌)在音樂的烘托作用下彰顯活靈活現的藝術色彩。
演唱一首舒伯特藝術歌曲除了注意語言要素、戲劇要素、聲樂技術要素以外,音樂要素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高品質的德奧藝術歌曲是需要優秀詩歌體裁和作曲家的融會貫通,經過歌者和鋼琴伴奏的通力合作將音樂中的戲劇完美呈現。筆者通過《天鵝之歌》中第五首《驛站》“Aufenthalt”和第六首《在遠方》“In der Ferne”的音樂進行分析研究。
《驛站》是一首描寫主人公內心充滿了對愛情的期望,同時又伴隨著孤獨痛苦的思鄉情緒。全曲采用了復二部曲式結構,主調b小調。全曲共分為兩個大樂段,A段與B段。
A為A段與A1段,B分為B段與C段。每個樂段均有兩個樂句。(1~7)為前奏,(8~29)小節為A段,其中A段由5+17(5,12)的兩個樂句構成。30~36為間奏,(37~58)小節為A1段,同樣以5+17(5,12)的兩個樂句構成。B也分為兩個樂段,B段與C段,這兩個樂段均有兩個樂句,在B段中盡管調性與不同,但a1句聲樂旋律完全運用A段的材料。 C段繼續沿用之前的材料進行發展,但在調性和聲方面,更有自己的轉調特點。鋼琴部分的調性和聲運用靈活,不斷轉調離調,左手持續的半音下行使和聲不斷變化。
A伴奏織體主要以柱式和弦為主,調性經過了b小調,d小調,D大調,b小調一系列的轉調和離調,d小調為主調關系大調的同主音小調,D大調為主調的關系大調。B由主調的同主音大調B大調展開,經過一系列的轉調離調,最終回到主調b小調。B在調性上與A不同,開始時采用大調,色彩上與從小調開始的A段形成鮮明的對比。中間經過主調,關系小調,最終又回到主調。在樂曲1~29小節中,從傳統意義上來看,作品的主調是b小調,在18小節是轉到主調關系大調的小調d小調上,22小節又轉到主調的關系大調D大調上,d和弦的使用可看做b小調中音和弦的運動,以d和弦作為主要的和弦,逐步推動到屬和弦,d和弦本身在樂曲中是沒有實質意義的,但對他進行更深入的了解會發現他對此片段的重要性,是和聲調性上有意外的音響效果。樂曲結尾以阻礙終止是在樂段的進行中,繼續展開,有一種舍不得結束,意猶未盡的感覺,聽覺上也會有意外的感覺。
A以柱式和弦為主要伴奏織體,B改變伴奏織體,改為琶音類的分解和弦,以三對四,三對二為主,三連音的運用使演唱聲部的旋律流動起來,并且在音樂情緒上與A段新成鮮明的對比,A的柱式和弦的伴奏織體,一般表達沉重地情緒。鋼琴伴奏的前奏與間奏是重復的,簡單明了,更能突出演唱者的歌詞及聲樂旋律。前奏和間奏的伴奏織體,不同于A與B的伴奏織體,為復聲織體,是多層聲部的織體,兩種伴奏織體表達出了兩種不同的情緒,根據調性的改變,伴奏織體一也隨之改變。演奏此部分時,可想象為一組管弦樂隊,分為四個聲部,左右手均為兩個聲部。長音烘托整體氣氛,十六分音符清晰連貫,將前奏部分的音樂層次劃分清楚,為演唱者的演唱做好鋪墊。隨后的琶音類分解和弦的伴奏織體,使音樂流動性強,有起伏的色彩。樂曲中兩次使用了持續音,13~15小節的屬持續音和87小節開始的主持續音。持續音的使用除了鞏固了調性,在此樂曲中還營造出了一種孤獨的氣氛。
這首曲子被稱作“靈魂的墳墓”,在異鄉的主人公敘述著在家鄉時內心絕望、身體痛苦,同時又具有對愛情期望的奢求。創作這首作品時期的舒伯特也飽受著身體和精神的折磨。藝術歌曲中音樂與文學結合的戲劇效果,希望表演者通過音樂的豐富性來充分展現。如rauschender、brausender、starrender等單詞注意力量感的表現。在鋼琴與聲樂的配合中,鋼琴聲部根據根據歌詞的停頓,情緒的變化,以及旋律的走向各方面面來進行調整。樂曲開頭部分,鋼琴伴奏明顯的力度變化,要求鋼琴表現出來一句比一句弱,但還能夠清楚地聽到,同樂曲中的自由延長記號,都為了給演唱者留出足夠的時間。
《在遠方》是一首思鄉曲,描寫了流浪者對遠方家鄉的思念之情。舒伯特將自己內心的悲傷與思念通過音符與戲劇文學的結合完美展現出來,這首作品的整體風格與套曲《冬之旅》有高度相似之處。這首歌曲在演唱過程中對于歌詞的換氣點和力度對比都有著非常講究的要求。此曲為拱形結構的回旋曲式,主調e小調。
A樂段有兩個樂句,調性均為e小調。以8+8的方整樂段形式構成,兩個樂句歌詞重復,但旋律以第一樂句高八度的形式呈現,左手的鋼琴伴奏也從第一句的單音變為八度的形式,使音響加厚,情緒加大。B段與B1重復,為4+4+9+4的非方整樂段,通過A段的材料發展。B樂段中經過一系列傳統的轉調手法,從主調開始,經過屬方向大小調D大調和b小調,結束時B段轉到關系大調G大調,B1則回到主調直至曲終。B段中樂句采用不規則模進的手法向上增進,音的走向也呈向上趨勢。C段為8+8+6的非方整樂段,C段同樣也是通過A段的材料展開。在調性及和聲方面,C段從主調的關系大調G大調開始,在調性方面也與前兩段形成對比,中間經過主調,再回到G大調,新的樂段B1開始再回主調,直至曲終。
樂曲中多次運用了離調和轉調,使和聲豐富多彩,調式的轉換上均使用了傳統的屬方向大小調式的轉調,以及同主音大小調的離調,例如16~19小節,分別使用了E大調和e小調四級和一級和弦的并置。變和弦的運用也增加了情緒的緊張效果,使歌曲情緒的變化更為直觀,如53和108小節的降三音的重屬導七和弦,以及48小節和103小節的那不勒斯和弦。樂曲終止運用了補充變格終止,并沒有直接結束,補充變格終止用在樂段正格結尾后,使結束時的音樂情感更加完滿,也很好地鞏固了調性。

《在遠方》中舒伯特同樣采用了持續音的使用,在樂曲的15~19小節中,運用了低音的主持續,主持續音的運用能夠很好的強調旋律,在這幾小節中,鋼琴伴奏的低音聲部與高音聲部同時出現了主音E的持續,這些主持續音的出現更像是突出了旋律,左手以八度加厚的形式呈現,伴奏中也體現了和聲半音化。鋼琴伴奏織體以右手三連音的柱式和弦,左手簡單的旋律線條為主。三連音貫穿全曲。左手的旋律線條與聲樂部分的旋律形成呼應。在樂曲中,鋼琴聲部與聲樂聲部,相互交錯,也相互呼應,使得伴奏不單調。如7~22小節,7~10小節是鋼琴旋律與聲樂旋律像對話一樣一問一答,此時的鋼琴旋律更為突出,而10~22小節兩個旋律相互交錯,兩個旋律聲部要求更為平衡。56~75小節這一部分的鋼琴旋律與聲樂旋律是同步的,仿佛男女合唱的效果,鋼琴底聲部旋律烘托演唱者的高聲部旋律。
在藝術歌曲中表演中,前奏、間奏和結尾部分可能都會出現鋼琴聲獨奏部分,這一部分的演奏仍然是藝術歌曲中整體不可缺少和重視的要點,為演唱者的進入或結束做好鋪墊?!对谶h方》中如Luefte,Wellen,ach這樣的詞語要注意語氣在整體音樂與戲劇在作用。因為歌曲中歌者情緒的變換同樣也要體現在鋼琴獨奏的部分。想要更好的將演唱者帶進情緒里,首先要對作品有著深入的了解,還需要與演唱者完美的配合。整首歌曲的旋律線條簡單,流動性很強,幾個音的循環就能描繪得淋漓盡致。相互間的配合要從音樂中的戲劇和戲劇文學中的音樂結合來體現。這就需要歌者與伴奏者的不斷練習和默契配合。
德奧藝術的創作是文學詩歌與音樂部分的完美結合,表演過程則是戲劇與音樂的再次創作。在演唱過程中不能忽略文學部分的戲劇表演性,鋼琴表演者也要注意演奏過程中的音樂歌唱性。德奧藝術歌曲從創作角度來講大部分都非常嚴謹,這就需要歌者和鋼琴伴奏者在音樂行進過程中注意作品整體的完整性與相互間的配合。德奧藝術歌曲的表演過程看似單一,實則是綜合藝術門類中的共同融合體。為避免觀眾在欣賞過程中出現乏味現象,提高綜合表演能力。筆者認為德奧藝術歌曲在演唱過程中戲劇和音樂的配合需要得到歌者和伴奏者的足夠重視,這樣會為表演的完整性錦上添花。
三、結語
在聲樂發展史中,舒伯特、舒曼、勃拉姆斯等作曲家開創了德奧藝術歌曲(Lied)的新時代。在舒伯特之前的作曲家,如莫扎特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音樂創作上。但在舒伯特的創作過程中歌詞與音樂同等重要。筆者認為:歌唱是文學和音樂的高度結合體,不管是從創作角度還是表演角度,語言都是藝術歌曲不可忽視的靈魂部分。其中德奧藝術歌曲中歌詞的選用更為嚴謹和考究(日耳曼文學對詩歌體影響),歌者良好的語言表達能力會增加作品整體表現力。歌唱語言是同作品音樂部分和歌唱技術部分等方面同樣重要的基本要素(也是我們在日常演唱過程中容易忽略的重要部分)。
作者簡介:王雷(1982—),男,漢族,北京,副教授,碩士,研究方向:聲樂演唱教學。